九
同学会那天来了三十多人。张老师头发全白了,拉着林远的手说:“就你没上大学,可惜了。”
程小雨来得很晚,穿一条淡蓝色裙子。大家起哄让她唱歌,她真的走上台,开口却是:“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所有人都笑起来。只有林远想起,这是当年毕业晚会他们班合唱的歌。
饭后大家去KTV,程小雨坐在林远身边:“班长现在怎么样?”
“打工呗。”他尽量轻松地说。
“其实你当年应该读高中的,”程小雨轻声说,“张老师说你是他教过最聪明的学生。”
KTV里很吵,他们靠得很近。林远闻到淡淡的香味,和初中时她从他身边经过时一样。
“你记得给我唱过歌吗?”他突然问。
程小雨转头看他,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很亮:“记得啊,感动天感动地嘛。”
“为什么唱那首?”
她笑了:“因为歌词好啊——我感动天感动地,怎么感动不了你。”
歌唱到一半,徐丽丽拿着话筒喊:“这首歌送给我弟弟!”
是《后来》。徐丽丽唱得跑调,但很投入。唱到“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时,她朝林远举杯。
林远喝了很多酒。去洗手间时,程小雨跟出来:“你没事吧?”
走廊灯光很亮,他能看清她眼角的细纹。二十岁到二十八岁,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
“如果当年我考上高中...”他借着酒意开口。
程小雨摇摇头:“班长,人生没有如果的。”
十
同学会结束后,林远多请了几天假。爷爷身体好转,催他回广东前给程小雨家送点鸡蛋。
程小雨家还在老地方,她奶奶去世后房子空着,这次她是回来整理遗物。见到林远很意外,但还是请他进屋喝茶。
客厅墙上还挂着程小雨初中时的奖状,就在钢琴上方。林远看着那些奖状突然笑了:“你记得吗,当年我总借你作文本。”
“记得啊,你还给我写批注。”程小雨泡茶的手顿了顿,“其实...我后来把那些本子都带到成都了。”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林远想起很多事:毕业那天她红着眼睛收拾书包,徐丽丽在校门口等他说“最后一天当你的姐”,爷爷在家做好饭说“远娃毕业了”...
“我要调去深圳了。”程小雨突然说,“下个月。”
林远愣住:“什么?”
“我们学校在深圳有分校,我申请了调动。”她递过茶杯,“以后就是邻居了。”
茶很香,是四川的茉莉花茶。林远看着杯子里浮沉的茶叶,突然想起十八岁那个夜晚,在堂哥的复读机里听到的卡带声。如果当时他听到了后面的话,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二十八岁的林远和程小雨,即将在同一个城市开始新的故事。
他放下茶杯,很认真地说:“深圳我熟,到时候给你接风。”
窗外有鸟叫,是四川常见的画眉。程小雨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说好了,班长。”
回广东的飞机上,林远打开手机相册。同学会的合影上,他站在程小雨和徐丽丽中间,像十五岁那年毕业照的重演。但这次,三个人的笑容都多了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