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是舅妈带着一大家子逼我捐肾给表妹。
道德绑架,亲情勒索,用我的“冷漠”衬托他们的伟大。
直到我听见病房里,表妹哭着对我爸说:“宝宝怎么办?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我冲进洗手间干呕,却听见门外传来舅妈尖厉的声音:“躲这儿来了?正好,医生等着你做配型呢!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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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兰那尖厉得像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穿透洗手间单薄的门板,狠狠朝我砸过来。
我趴在冰冷的洗手台边,刚刚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还没完全褪去,表妹王薇薇那带着哭腔的“我们的孩子”,在我脑子里疯狂交织旋转,几乎要炸开。
这怎么可能?!王薇薇是我表妹!我爸他……
“舅妈,我有点不舒服……”我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虚弱些,只想争取一点时间,消化这足以摧毁我整个世界的荒谬。
“不舒服?”门被拍得砰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薇薇躺在里面等着救命的肾,那才叫真的不舒服!你一点点难受算什么?娇气!快点出来!别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又是这样。
自从一个月前王薇薇被确诊尿毒症晚期,需要肾源移植,整个外婆家就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道德审判庭,而我就是那个被推上被告席的罪人,只因为两年前一次全家体检,我和王薇薇血型相同。
舅妈李秀兰的声音引来了走廊上其他人的注意,窃窃私语声透过门缝钻进来。
“……就是她啊,表妹都那样了,还不肯捐……”
“看着挺漂亮一姑娘,心怎么这么硬……”
“听说她妈去得早,是舅舅家帮着拉扯大的,这不知恩图报……”
看,舆论总是这样轻易地被引导。
他们根本不知道,舅舅家所谓的“拉扯”,不过是给我一口饭吃,让我干最多的活,听最多“要不是我们你早就饿死了”的唠叨,而王薇薇,永远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我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又一阵腥甜,我打开门,李秀兰那张刻薄的脸几乎怼到我眼前,她身后还站着几个面生的远房亲戚,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冷血动物。
“磨蹭什么!快走!”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几乎是将我拖拽着往配型检查室走去,一路上还在不停数落,“林萱,我告诉你,这肾你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薇薇可是你亲表妹!你忍心看她死吗?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想甩开她的手,但浑身发软,那个可怕的猜测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我心口,不断吐着信子。
检查室门口,我爸林国栋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
“爸……”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我刚才好像听到薇薇她……”
“小萱!”他猛地打断我,语气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急促和警告,“什么都别说了!先做配型检查要紧!救薇薇的命最重要!”
他眼神里的慌乱和逃避,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他甚至在害怕我知道!
李秀兰立刻帮腔:“就是!国栋说得对!现在还有什么比救薇薇更重要?林萱,你赶紧进去!医生都在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