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那亲爱的父亲林国栋，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彻底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慌，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厉声呵斥我闭嘴，却又在李秀兰和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硬生生忍住，整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其他亲戚面面相觑，显然也没听懂，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国栋极度反常的反应，狐疑的目光在他和我之间来回扫视。
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沉默，迅速蔓延开来。
3
那诡异的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舅妈李秀兰率先回过神来，她显然没琢磨明白我那句话里的深意，但林国栋过激的反应和周围亲戚探究的目光让她觉得丢了面子，顿时把一腔邪火全撒在我身上。
“林萱！你少在这儿故弄玄虚、阴阳怪气！”她尖声骂道，手指又快戳到我鼻子上，“什么希望不希望的！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薇薇能活下来！你不想捐就直说，扯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就是心虚！就是自私！”
她成功地用更大的嗓门和胡搅蛮缠，暂时压下了那片刻的疑云。周围的亲戚们也被她带了节奏，纷纷附和：
“萱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好好答应捐肾就行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干嘛？”
“快给你舅妈道歉！”
林国栋见状，明显松了口气，赶紧顺着梯子下，板起脸对我呵斥：“小萱！快跟你舅妈道歉！看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我看着这群是非不分、只会抱团施压的“亲人”，心彻底冷成了冰坨子，我知道，此刻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徒劳。
我顺从地低下头，掩去眼底所有的冰冷恨意，用细若蚊蚋、带着哽咽的声音“服软”：“对不起，舅妈，爸，我错了……我就是太害怕了，胡言乱语……我们继续检查吧。”
我的“屈服”立刻奏效。李秀兰脸上露出得意和“早就该如此”的神情，哼了一声：“知道错了就好！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接下来的检查，我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布。抽血、验尿、胸透……一项项做完。李秀兰和王建国就像监工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我跑了或者再说出什么“胡话”。
林国栋则远远地跟在后面，尽量减少存在感，但焦虑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我身上。
所有的初步检查终于做完。我们被请进医生办公室。医生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表情严肃地开始讲解捐献肾脏可能带来的风险：感染、出血、肾功能代偿不全、未来生活质量下降、对生育的潜在影响……
每说一条，李秀兰就不耐烦地打断一次：“哎呀医生，这些我们都知道，没事的，她年轻恢复快！快签字吧！”
当医生提到“可能对生育功能产生一定影响”时，我清晰地看到林国栋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而我，则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医生严肃地看向李秀兰：“家属请安静，这些风险必须让捐献者本人充分知晓并理解。”他转而看向我，“林萱女士，你听明白了吗？是否完全自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办公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李秀兰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我，充满了警告和威胁，王建国也皱着眉，林国栋则眼神复杂，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情绪，他在求我签字，求我稳住局面，求我暂时不要捅破那足以毁灭他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