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像巨石一样压在我心头。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医生身上，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医生，我有一个问题。”
李秀兰立刻想发作，被医生用眼神制止了。
我死死盯着医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单纯的担忧和恐惧：“如果……如果我捐了一个肾，以后身体变差了，或者……真的影响了生育，”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感受到旁边林国栋骤然绷紧的呼吸，然后继续问，“那我以后……还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家庭吗？”
这个问题，再次精准地戳向林国栋，他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李秀兰却彻底不耐烦了，猛地一拍桌子：“林萱！你有完没完！唧唧歪歪就是想找借口不捐！医生你别听她的！她自愿的！快签字！”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文件推到我面前：“如果你没有其他异议，请在这里签字。”
我看着那份厚厚的“自愿捐献同意书”，又看了看恨不得替我签字的李秀兰，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国栋，还有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亲戚。
我知道，我躲不过了。
好，我签。
但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拿起笔，手“微微颤抖”着，在每一份需要签名的地方，极其用力地签下我的名字——林萱，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
每签一个名字，都像是在我心里刻下一道屈辱的伤痕。
最后一份文件签完，李秀兰一把抢过去，像是抢到了特赦令，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连连对医生道谢：“谢谢医生！太好了！谢谢！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医生看着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里掠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公事公办地说：“我们会尽快安排伦理委员会审议和手术时间。”
李秀兰心满意足，拽着我就往外走：“走了走了，赶紧去看看薇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我任由她拖着，像个破败的娃娃。
但在经过护士站时，我看着那上面放着的供患者取用的健康教育宣传册，心里一个决绝的计划清晰起来。
4
签完那叠卖身契一样的文件，我浑身冰冷，像是刚从冰窖里被捞出来。
舅妈李秀兰可不管我什么状态，她宝贝似的捧着那些文件，脸上的狂喜和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扯着我就往王薇薇的VIP病房走：“快！快去告诉薇薇这个好消息！她肯定高兴坏了！”
我爸林国栋跟在后面，脚步虚浮，脸色比我这“供体”还要难看。他几次想张口跟我说什么，都被李秀兰兴高采烈的喋喋不休打断。
“哎呀！真是老天开眼！我就知道我们薇薇福大命大！这下好了！彻底好了！”李秀兰一路走一路念叨，仿佛已经看到了王薇薇活蹦乱跳的未来。
病房门口，舅舅王建国早就等着了，一见我们过来，立刻迎上来：“怎么样？签了？”
“签了签了！全都签了！”李秀兰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声音响亮，生怕走廊上的人听不见。
王建国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看向我，难得说了句“人话”：“萱萱，舅舅谢谢你，以后你就是薇薇的大恩人。”
恩人？我心底冷笑。是用一个肾换来的“恩人”称号吗？这代价可真够廉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