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们半推半搡地弄进了检查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公式化地让我躺下，冰冷的耦合剂抹上我的侧腰，超声探头在上面滑动。
医生看着屏幕，例行公事地说：“基本情况还好，不过看起来有点劳累，注意休息……”
李秀兰立刻挤到医生旁边，急切地问：“医生，她的肾没问题吧？肯定很健康是不是？最适合捐给薇薇了对吧？”
她那副恨不得立刻从我身体里把肾挖出来的样子，让我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检查结束，我刚坐起身，李秀兰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医生问：“医生，配型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成功率有多高？我们薇薇等不了了啊！”
医生大概见惯了焦急的家属，但还是被她的急切弄得有些无奈：“很快，但需要流程。而且，即使配型成功，也需要捐献者本人完全自愿……”
“自愿！她当然自愿！”李秀兰斩钉截铁地打断医生，猛地扭回头看我，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和威胁，“林萱，你会自愿救你妹妹的，对不对？”
林国栋也看向我，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挤出一句：“小萱，爸爸知道你是好孩子……薇薇她……不能有事。”
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我只能看到他们开合的嘴巴，和那写满了自私与无耻的嘴脸。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一点点爬满全身。
那个可怕的秘密像毒瘤一样在我心里疯狂生长。
我看着我爸，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爸，你真的……只希望我捐肾吗？”
2
我爸林国栋他甚至不敢再看我，猛地别过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舅妈李秀兰立刻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她狠狠剜了我一眼，声音尖刻：“林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磨磨唧唧问些有的没的！你爸当然是希望薇薇好！我们全家谁不希望薇薇好？就你心思多！”
她转而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几乎是哀求着，却又带着强硬的姿态：“医生，您别听她的，她小孩子不懂事，害怕了胡说八道！我们家属都同意的，完全自愿！求您快安排接下来的检查吧，越快越好！”
医生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严肃了几分：“捐献器官不是小事，必须尊重捐献者个人意愿，需要充分告知风险，也有严格的伦理审查流程……”
“流程流程！人都要死了还讲什么流程！”李秀兰瞬间炸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医生脸上，“我看你们医院就是故意拖延！是不是没给你们塞红包？你说！要多少？”
医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请你放尊重一点！我们按规章办事！”
眼看李秀兰就要撒泼，一直沉默的林国栋终于动了，他一把拉住李秀兰，声音干涩嘶哑：“嫂子！少说两句！听医生的……听医生的……”
他的力气很大，手指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在阻止李秀兰，还是在压抑自己几乎要崩溃的情绪。
我被晾在一边，像个局外人，看着这场因我而起却又与我无关的闹剧，心口的那个洞越来越大，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最终，在李秀兰不情不愿的嘟囔和林国栋近乎卑微的道歉下，医生勉强开了几张后续检查的单子，并要求我必须本人签署一系列知情同意文件才能继续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