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腿一软就坐在地上了,嘴里念叨:“来了,她来了……”我爹赶紧扶她起来,往她嘴里塞了块糖,又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别告诉你娘,我去请张瞎子。”
张瞎子是个算命先生,住在村东头的破庙里,据说年轻时被雷劈过,瞎了眼,却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他平时总揣着个铜铃铛,走到哪儿摇到哪儿,说能“惊走小鬼”。
我爹把张瞎子扶到院子里,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拄着根竹杖,耳朵动了动,没看门框,先往村西头老槐树的方向“望”了望,眉头皱成个疙瘩。
“这树底下的东西,怕是被惊动了。”他摇了摇铜铃铛,叮铃铃的,声音脆得扎耳朵,“那姑娘死得冤,怨气重,本来靠着树精镇压,昨晚被你家娃娃一搅,压不住了。”
我娘赶紧从怀里掏出个红包,塞到张瞎子手里:“张先生,您给想想办法,别让她缠上我们家老三,他还是个孩子……”红包里是我家仅有的几个铜板,是准备给我买笔墨的。
张瞎子摸了摸红包的厚度,点点头,竹杖在地上敲了敲:“她不是要害谁,是缺双鞋。你找块红布,做双小鞋,别纳鞋底,别绣花样,尤其是鸳鸯,一点针脚都不能有。夜里子时送到树洞里,再烧点纸钱,说让她莫再惦记阳间的事,安心住着。”
“为啥不能绣东西?”我爹问。
张瞎子叹了口气:“她就是因为一双绣鞋死的,看见绣活就想起伤心事,怨气更重。”
我娘赶紧找了块红布,是过年时扯的,本来想给我做件新褂子。她连夜纳鞋,手一直在抖,线总穿不进针眼里。我看着她手里的红布,总觉得像昨晚梦里那双红绣鞋的颜色。
子时一到,我爹拿着红布鞋和一叠黄纸,往村西头去了。我娘在屋里烧香,嘴里不停念叨。过了一个时辰,我爹才回来,脸色不太好,说烧纸钱的时候,看见树洞里有红光闪了一下,像团火苗,还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穿鞋。
“应该没事了。”我爹灌了口烧酒,“张瞎子说,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安稳了。”
那之后,院墙外再也没响起过哭声,门框上的指甲印也慢慢淡了,被风吹日晒,变成了几道浅浅的痕。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可没过半年,村里出了怪事。
村东头的王二楞,三十多了还没娶媳妇,平时好喝两口,喝多了就爱吹牛。有天晚上,他在村头的小卖部里喝酒,跟几个年轻人吹嘘自己胆子大,说那老槐树下的“东西”都是瞎传的,他就不信邪。
“有啥好怕的?不就是个死了的娘们吗?”王二楞喷着酒气,拍着桌子,“今晚我就去老槐树下睡一觉,明早回来给你们带个物件,证明我去过!”
几个年轻人起哄,说要是他真敢去,就凑钱请他喝顿好酒。王二楞被酒劲冲昏了头,揣了瓶烧酒,摇摇晃晃往村西头去了。
第二天一早,有人去地里干活,发现王二楞躺在老槐树下,人事不省,像摊烂泥。他怀里紧紧攥着个东西,红通通的,走近一看,是只红绣鞋——就是我上次看见的那双,鞋尖的鸳鸯像是活过来了,酒液渗进针脚,晕成暗红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