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宝耳朵尖,闻言立刻抬头,眯着眼打量柳文清,像在打量一件不合心意的玩意儿:“你说什么?大声点!”
柳文清面无惧色,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姿态标准,口中却带着锋芒:“《礼记》有云:‘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赵公子初来乍到,便对山长无礼,岂非失口失色之举?”
赵天宝一脸茫然,转头问小书童小六子:“他叽里咕噜说什么鸟语?”
小六子忙小声翻译,额角冒汗:“少、少爷,他……他说您刚才言行举止,有点……有点没礼貌。”
赵天宝顿时火了,指着柳文清的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小爷我?信不信我让我爹把你赶出这破书院?”
柳文清不怒反笑,悠然道:“《诗》曰:‘匪言勿言,匪由勿语’。赵公子既不知礼,又不明言,何必在此大放厥词,徒惹人笑?”
“他又放什么……说什么?”赵天宝皱眉问小六子。
小六子硬着头皮,悄悄篡改了原意以求缓和:“少爷,他……他说您不懂规矩,少说两句为好。”
赵天宝却是不信,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被李老夫子拦住:“罢了罢了,初来乍到,不必争执。柳生,你且带赵公子去‘清竹轩’安顿。” 李老夫子心中暗叹,只盼这纨绔子弟莫要将书院搅得天翻地覆。
柳文清领命,冷冷瞥了赵天宝一眼,那眼神如同看着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他刻意与赵天宝保持了两步距离,仿佛靠近些都会沾染上俗气。赵天宝气呼呼地跟上,嘴里不停嘟囔:“什么破地方,一群穷酸书呆子!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了上去,故意把脚下的青石板踩得咚咚响,他下意识地回头,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抱着巨大包袱、在细雨中瑟瑟发抖的小六子,心中闪过一丝强烈的烦躁:
都怪这个麻烦的小东西……要不是怕他真被打发出去饿死街头,老子我何至于被关进这鸟不拉屎的“书院牢笼”?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老子我就是烂好心,当初干嘛要把他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平白给自己找了个拖油瓶!
清竹轩位于书院一角,环境确实清幽,窗外修竹成林,室内陈设简单却雅致,一桌一椅一床,笔墨纸砚齐全。赵天宝嫌弃地看了看,对小六子说:“赶紧把小爷我的锦被、玉枕还有那些好玩意儿摆出来,这地方也太素净了,看着就晦气!”
2.
次日清晨,书院最大的讲堂“明德堂”内,学子们正襟危坐,聆听周先生讲解《诗经》。赵天宝却趴在最后排的硬木书桌上呼呼大睡,鼾声渐起,打破了堂内的肃静。
讲学的周先生忍无可忍,用戒尺敲了敲桌面:“赵生!课堂之上,岂容酣睡?”
赵天宝被惊醒,睡眼惺忪,不满地嘟囔:“吵什么吵,小爷我正梦见醉仙楼的烤鸭呢!皮脆肉嫩,啧……” 说着还咂了咂嘴。
满堂学子忍不住哄笑起来,原本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柳文清起身,向先生施了一礼,目光淡然扫过刚被惊醒、犹自一脸不耐的赵天宝,缓声道:“先生,《诗》云:‘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古人亦惜时如金。某不才,愿借眼前景,赋得一首,以劝学思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