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她纤细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低沉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门外炸响:
“住手!”
那小校的刀锋硬生生悬在半空,满脸的狰狞瞬间转化为极度的惶恐。堵在门口的魏兵们如同被滚水烫到,慌忙闪开一条通道,深深垂下头颅。
门槛处,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冲天的火光伫立。他身着玄青色绣云雷纹暗锦的战袍,肩甲上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腰间佩着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暮色与火光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眉峰如削,鼻梁高挺,一双眸子在昏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寒光四射,正是新任武官中郎将曹丕!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硝烟与血腥气,步伐沉稳无声,一步步踏入这凌乱血腥的闺房,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血迹斑斑、怀抱锦匣的甄宓,最终落在那举刀的小校身上。
“饶……饶命!将军!”小校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卑职……卑职只是想……”
曹丕甚至没有再看那小校一眼,目光牢牢锁住了甄宓。他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他迈步上前,停在她面前不足三尺之地,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甄宓能清晰嗅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冷冽松针般的气息,冰冷而强硬。
他微微倾身,伸出两根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了甄宓沾着血污和尘土的下颌。
火光在他身后熊熊燃烧,映亮了他的侧脸,也映亮了她沾血的、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他审视着她的眼睛,那眸子里有惊惧,有绝望,有被冒犯的屈辱,深处更有一丝倔强的余烬在闪烁。曹丕的指尖在她下颌细腻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一件稀世珍玩的质感。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示所有权的意味,穿透周遭的混乱嘈杂,清晰地传入甄宓耳中:
“此等绝色,当为朕珍之。”
“朕”!这个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甄宓的心上。她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已显露出帝王霸气的脸。痛楚、屈辱、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她眼神中最后那点倔强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在他强硬的目光笼罩下,一点点、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灰烬。怀抱锦匣的手臂,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无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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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洛水之畔。
铜雀台巍峨的剪影在远处若隐若现,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清冷光泽。微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和新生草木的清甜拂过柳岸,卷起层层柔波。岸边的垂柳绿意正浓,万千嫩绿的丝绦低垂水面,随风摇曳,搅碎了一池倒映的碧空流云。
临水的一处精巧别院内,轩窗敞开。甄宓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紫檀木案几前。案上铺着洁净的素绢,一旁松烟墨锭在端溪砚台中被玉管水滴细细研磨,散发出清幽冷冽的墨香。她纤纤素手执着一管紫毫,正凝神屏息,对着摊开在旁的一卷《洛神赋图》摹本,一笔一划细细临摹着画中那位凌波微步、裙裾飘举的洛水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