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没有犹豫,侧身挤了进去。
身后铁门悄无声息地迅速合拢,将外面的风雨声瞬间隔绝了大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巨大、高挑、空旷。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和裸露的砖墙。真正的视觉中心,是正对大门的那一整面墙。
那不是墙。
那是密密麻麻、层层堆叠、令人头皮发麻的监控屏幕矩阵。数以百计、或许上千块大小不一的屏幕同时亮着,显示着城市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交通路口川流不息的车流、商场大厅熙攘的人群、便利店收银台前的等待、公园广场上嬉闹的孩子、狭窄后巷里的野猫……无数微小的人影在其中流动、定格、消失,构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浩瀚的像素海洋。屏幕散发出的幽蓝冷光,是这巨大空间里唯一的主要光源,映照出地上纠缠如黑色巨蟒的粗数据线缆和各式各样 silent 运转的服务器机箱,上面密密麻麻的指示灯绿点和红点在黑暗中无声闪烁,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屏幕矩阵前方,背对着她的一张高背工程椅。
椅子上方,由天花板数台高性能高清投影仪共同构筑出一个近乎真实的全息影像。一个穿着淡紫色丝质长裙的女人,身姿优雅,面容姣好精致,黑发如瀑般柔顺。但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止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非人的、凝固的、极致完美的微笑,一双由精细像素构成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不断翻滚刷新的数据洪流。
AI。虚拟影像。这就是他试图留住的“妻子”?
林薇感到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爬满整个后背,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工程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缓缓转了过来。
椅子上的人很瘦,异常苍白,像是经年累月不见日光,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头发有些长,油腻而杂乱地耷拉着,遮住了部分额头和眼睛。他的眼睛很大,却深陷在眼窝里,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是一种混合了极度疲惫、神经质般的锐利和某种巨大空洞的复杂体。他看起来三十多岁,却透着五六十岁的沧桑和枯槁。身上穿着一件沾着些许油污和不明化学渍痕的灰色T恤,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瘦削但筋肉分明的小臂。
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没有任何寒暄、疑问甚至人类该有的好奇,直接开口,声音沙哑、干涩,语速极快,带着一种长期缺乏与人正常交流的滞涩感和机械感:
“林薇。女性。二十七岁。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XXX。四小时十一分前于中山路南段报婴儿失踪案。骑行三十七点四公里至此。”他的视线微微偏移,似乎在空中某个不存在的透明界面上快速扫过,“当前心率128,肾上腺激素水平显著超标,瞳孔收缩异常。体表温度过低。处于极度惊恐与躯体过劳状态。核心诉求:寻找失踪婴儿林驰,男性,七个月零三天。”
他顿了顿,瘦长且指节突出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椅子扶手上快速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像是在输入什么看不见的代码。
“数据。”他吐出两个字,冰冷,不容置疑,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