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不说话了。他记得那些日子，冬天的窗户上结着冰花，妈在灶台前炒土豆丝，醋香混着辣椒香，飘得满屋子都是。他和弟弟围着灶台转，等妈把第一盘土豆丝端出来，两个人抢着吃，烫得直吸溜嘴，也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菜。可那是二十多年前了，现在不一样了，不是吃不上饭的年代了。
“妈，我知道你是为了省钱，”张磊拿过婆婆手里的铲子，把火彻底关掉，“但现在不是以前了，咱犯不着吃这个。你看，这土豆丝都有点发苦了，吃了万一不舒服，还得去医院，那得花多少钱？比这土豆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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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兰盯着锅里的土豆丝，不说话。锅里的油还在冒着小泡，土豆丝蔫蔫的，躺在油里，像没了生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那……这土豆咋办？扔了？”
“扔了，”张磊把土豆丝盛到盘子里，又拿起案板上的土豆块，一起往垃圾桶里送，“妈，以后发芽的、坏了的，咱都不吃，不差这几个钱。你要是想吃土豆丝，晚上我买新鲜的，让林薇给你炒，放双倍醋，跟你以前炒的一样香。”
王秀兰没拦着，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垃圾桶里的土豆，眼圈更红了。她想起刚才林薇蹲在阳台跟她说“有毒”时的样子，想起自己挥开她手机的动作，心里有点发虚——其实她也看见土豆皮发绿了，也闻见锅里的味不对，但就是舍不得。那土豆是去年冬天在早市买的，摊主说“窖藏的，能放到来年春天”，她一下子买了二十斤，装在编织袋里，塞在阳台的角落里。平时舍不得吃，总想着“等再便宜点再买新的，这袋先吃完”，结果忘了翻，等想起来，就发了芽。
林薇在客厅听见厨房的动静，走过来一看，垃圾桶里躺着土豆块和那盘没炒好的土豆丝，张磊正劝着他妈。她赶紧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葡萄，剥了一颗递到王秀兰手里：“妈，吃个葡萄，甜着呢。中午我订了外卖，酸菜鱼，你不是爱吃酸的吗？一会儿就到。”
王秀兰捏着那颗葡萄，冰凉的，甜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她看了看林薇，又看了看张磊，嘴动了动，想说“浪费钱”，又把话咽回去，只是点了点头，把葡萄放进嘴里。
中午的酸菜鱼挺香，王秀兰吃了小半碗米饭，还喝了两碗汤。林薇把鱼刺挑干净，夹了块鱼肉给她：“妈，这个没刺，你吃。”王秀兰接过来，慢慢嚼着，突然说：“下午我跟你去早市吧，买点新鲜土豆，再买点白菜，晚上包包子。”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正好我也想吃包子了，你调的馅最好吃。”
下午三点多，婆媳俩提着菜篮子去了早市。秋老虎还没过去，太阳有点晒，林薇给王秀兰撑着伞，两人慢慢走。早市上挺热闹，卖菜的摊主大声吆喝着，白菜绿油油的，萝卜水灵灵的，土豆堆得像小山，表皮光滑，一点芽子都没有。
“这个土豆多少钱一斤？”王秀兰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土豆掂了掂，沉甸甸的。
“一块二一斤，刚从地里挖的，新鲜着呢！”摊主笑着说，“大妈，要多少？多买便宜点，一块钱一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