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一次邝劭把温热的汤碗放到她面前,郗棠都感觉像在喝毒药。每一次他平静地询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口慢慢割。她不敢反抗,不敢再提打掉孩子的事,邝劭那平静表面下透出的无形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虫子,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却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未知的毁灭。
而顾煊那边,在粗暴地命令她打掉并转了一笔“封口费”后,就彻底断了联系。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在公司里更是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开始刻意刁难,把最难啃的骨头丢给她,当着全部门的面斥责她的方案“垃圾”。郗棠知道,顾煊是怕她纠缠,在用这种方式逼她就范,逼她悄无声息地消失。
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像一颗定时炸弹绑在她身上。前有顾煊的冷酷绝情和职场打压,后有邝劭令人窒息的冰冷“呵护”,郗棠被夹在中间,精神几近崩溃。她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只有微微隆起的小腹提醒着她正在孕育着一个不受欢迎的生命。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又恐怖。
她试过偷偷联系私人诊所,但邝劭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意图。有一次她刚挂掉一个隐秘的咨询电话,邝劭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眼神淡淡地扫过她还没来得及藏好的手机,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里的了然和警告,让郗棠瞬间如坠冰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被困住了。被邝劭用这种看似温柔、实则冰冷刺骨的方式,牢牢地困在了这个名为“家”的囚笼里,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就在郗棠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压力和恐惧彻底压垮时,一个更沉重的打击,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那天,她正在公司卫生间里干呕,手机响了,是老家打来的。她强忍着不适接通。
“小棠!小棠啊!”电话那头传来父亲苍老焦急、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快回来!你妈…你妈她不行了!”
郗棠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拿稳手机:“爸?爸你慢点说!妈怎么了?!”
“尿毒症!晚期!”父亲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医生说…说必须马上换肾!不然…不然就…就……”后面的话被哽咽淹没。
尿毒症?换肾?郗棠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扶着冰冷的瓷砖墙才没摔倒。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怎么会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爸…爸你别急…要多少钱?手术费…肾源…”郗棠的声音抖得厉害,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顾煊给的那点“封口费”在巨额医疗费面前,杯水车薪!
“钱…钱是大问题啊!”父亲老泪纵横,“手术费、肾源、后续治疗…医生说…说保守估计…至少…至少得准备一百五十万!还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匹配的肾源…小棠…爸…爸实在没办法了…家里那点积蓄…连零头都不够啊…”
一百五十万!这个天文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郗棠心上。她靠着墙,身体一点点滑下去,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机从耳边滑落。听筒里还传来父亲绝望的哭喊:“小棠…你想想办法…救救你妈…救救你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