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笼罩住郗棠。她空洞的眼神动了动,聚焦在邝劭脸上。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给予她七年安稳的脸,此刻近在咫尺,却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邝劭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冰冷的触感,拂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他的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但眼神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寒潭。
“哭够了?”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郗棠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本能交织在一起,让她语无伦次:“劭…劭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被他骗了…我鬼迷心窍…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我去打掉…我马上就去打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求你了劭哥……”
她挣扎着想抓住邝劭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邝劭避开了她的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坚硬的、不容置疑的拒绝。
“打掉?”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又扯起那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郗棠的心上,“为什么要打掉?”
郗棠彻底僵住,仰着头,脸上是极致的茫然和恐惧。
邝劭俯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像在宣读判决:
“生下来。”
“我养。”
第五章
“生下来。我养。”
这五个字,像五颗冰雹,砸在郗棠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更深的恐惧。她看着邝劭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不行…”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劭哥,这…这是顾煊的…是孽种…不能留…不能留啊!”她语无伦次,只想摆脱这个可怕的“礼物”。
“孽种?”邝劭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幽暗,“我说了,我养。”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只需要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他不再看郗棠惨白的脸,转身走向书房,丢下一句:“地上凉,起来。”
书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郗棠绝望的目光。她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邝劭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掌控。他到底想干什么?留下这个孩子?他怎么可能真心想养顾煊的孩子?这平静下面,到底藏着怎样可怕的漩涡?
巨大的未知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接下来的日子,对郗棠来说,成了真正的炼狱。
邝劭说到做到。他不再提那件事,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依旧“提醒”她吃“维生素”(现在郗棠知道了,那只是维生素),甚至开始给她炖各种补汤,买孕妇专用的营养品。他包揽了所有家务,不让她碰一点冷水,不让她提一点重物。表面上看,他成了一个无微不至的“准爸爸”。
但这种“好”,像一层厚厚的冰壳,把郗棠死死地冻在里面。他看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等待猎物成熟的耐心。他不再碰她,连手指的接触都吝啬给予。晚上睡觉,他背对着她,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