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僧辩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萧誉是萧绎的亲侄子,此刻侯景盘踞建康,梁朝宗室本该同仇敌忾,萧绎却要先动刀兵。他迟疑着躬身:“王爷,侯景未除,骤然攻打湘州恐失人心,且我部将士多是北方流民,需时日整训方可出兵。”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响 —— 萧绎将案上的玉盏掼在地上,独眼圆睁,拐杖重重敲打着青砖:“你是敢抗命?还是念着侯景的恩惠?”
王僧辩慌忙伏地叩首,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属下不敢!只是军务需万全准备,否则恐难成事。” 他听见萧绎的呼吸愈发粗重,紧接着寒光一闪,萧绎竟抽出腰间佩刀掷了过来,刀刃擦着他的耳际钉入廊柱,嗡嗡作响。“好个万全准备!” 萧绎的声音带着暴戾,“来人,把这畏缩不前的懦夫押入大牢,全家上下一并看管!”
牢狱的石壁渗着寒气,王僧辩蜷缩在稻草堆里,望着铁窗外的一线天发呆。腰间的乌丸弯刀早已被没收,唯有父亲当年说的 “别学爹硬抗” 在耳边回响。他想起萧绎攻打长沙时的狼狈 —— 那位自命不凡的王爷亲率两万大军,却被萧誉堵在城下连月不克,折损了数千兵力,最终只能灰头土脸地退回江陵。果然没过半月,狱卒便打开了牢门,押他去见萧绎。
内殿里弥漫着药味,萧绎的拐杖旁堆着几封战报。见他进来,萧绎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仍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长沙久攻不下,看来还得你去。打赢了,既往不咎;打输了,你全家都得陪葬。” 王僧辩没有辩解,只是叩首领命。他知道,在这乱世,武将不过是掌权者手里的刀,有用时奉若珍宝,无用时便弃如敝履。
出征前夜,妻子郑氏隔着牢门递来一件棉甲,泪水砸在甲胄上:“将军保重,家中老少都等你回来。” 王僧辩接过棉甲,指尖触到内里缝着的符咒,那是妻子求来的平安符。他用力点头,转身走进夜色里。这一次,他没有等待集结,而是亲率三千精锐先行,星夜赶往长沙。抵达城下时,萧誉的士兵正趴在城头打盹,王僧辩一声令下,士兵们架起云梯猛攻,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他提着借来的长枪,第一个登上城头,枪尖刺穿敌兵胸膛的瞬间,他想起了父亲当年在颍川的浴血奋战 —— 原来有些宿命,终究躲不过去。
长沙城破那日,萧誉被押到王僧辩面前,仍梗着脖子怒骂:“我叔父不仁,你这走狗也不义!” 王僧辩别过脸,下令将其缢杀。他没有进城劫掠,只是命人安抚百姓,清点府库。消息传到江陵,萧绎大喜,即刻派人封他为征东将军,又命他进军郢州,讨伐六哥萧纶。王僧辩望着郢州方向的炊烟,突然觉得一阵疲惫 —— 这宗室相残的戏码,不知还要演到何时。
第四章:「巴陵火,联军盟」—— 决战侯景
承圣元年的夏日常被暴雨笼罩,王僧辩驻军巴陵城时,侯景的大军已攻陷江州,直逼江陵。站在城楼上眺望,长江水面上的敌船像黑压压的蚂蚁,侯景的 “宇宙大将军” 旗帜在风中招展,透着嚣张的气焰。探子来报,侯景亲率十万大军,携数百艘楼船,号称要踏平荆襄。
“传我将令,坚壁清野,偃旗息鼓。” 王僧辩的声音平静得不像面对强敌。他命士兵将城外的粮草全部运入城内,又在城墙上布置好强弩,沿江埋下暗桩。属下不解:“将军,敌军势大,为何不主动出击?” 王僧辩指着城外的芦苇荡:“侯景急功近利,必求速战。我们守得住巴陵,就能拖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