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倒还算器重他的才干。有次商议平定山匪的计策,众将都主张强攻,唯有王僧辩提出在山谷设伏:“匪首周武勇而无谋,咱们烧了他的粮草,他必带部下山抢粮,正好一网打尽。” 萧绎摸着胡须点头,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你这法子比硬拼强十倍,就是胆子再大些就好了。” 王僧辩垂着眼没接话,他想起父亲当年硬顶朝堂弹劾的下场,又想起逃兵案里使者的嘴脸 —— 在这乱世,胆子太大是锋芒,容易被人折断;胆子太小是懦弱,撑不起将军的担子。这两难的滋味,像根细刺扎在心里,往后还要陪他走许多年。
第二章:「火拼梁山擒贼首,血洗神庙丧虞侯」—— 侯景之乱起
太清二年的冬天冷得邪乎,竟陵城的护城河结了层厚冰,连屋檐下的冰棱都有三尺长。王僧辩正在府衙核对粮草账簿,指尖冻得发僵,刚呵了口气取暖,门外就传来亲兵的急报,声音带着颤:“将军!京城急信!” 信笺是用火漆封口的,拆开时纸屑纷飞,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东魏降将侯景反了,勾结临贺王萧正德,已渡过长江,直扑建康!
王僧辩手里的毛笔 “啪” 地掉在砚台里,墨汁溅得满案都是。他对侯景那小子印象太深了 —— 三年前侯景投奔梁武帝时,萧绎曾带他去建康觐见。那侯景本姓侯骨,是怀朔镇出来的胡人,满脸横肉堆得遮住了眼睛,说话时喉结滚动像吞着石子,眼神里的狠戾比草原上的饿狼还吓人。当时他就悄悄对萧绎说:“此人骁勇却反复无常,高欢临终前都叮嘱儿子提防他,留着是个祸患。” 可梁武帝正沉迷佛学,对侯景的索求向来有求必应,不仅给了他南豫州牧的官职,还赐了上万匹锦缎,谁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没等他缓过神,萧绎的军令又到了,朱红印章盖得醒目:任大都督,率一万精兵,备足三月粮草,即刻驰援建康!王僧辩不敢耽搁,当即点齐兵马。军营里一片忙乱,士兵们往行囊里塞干粮时手指都在抖,伙夫往粮车上搬米袋时摔了好几个跟头。出发那天,竟陵城的百姓站在路边看,有人哭着往士兵手里塞馒头,有人对着队伍磕头求护家。王僧辩骑在马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 这一去,不知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大军昼夜兼程,鞋底磨穿了就用破布裹着脚,干粮吃完了就啃树皮充饥。有个十六岁的小兵冻得走不动路,拉着他的马缰绳哭:“将军,我想我娘。” 王僧辩摸了摸他的头,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前方就传来了马蹄声,是从建康逃出来的败兵。那败兵浑身是血,见到他就扑通跪下:“将军,晚了!建康城破三天了!侯景的人在城里烧杀抢掠,台城被围,陛下断粮已经五天了!”
王僧辩脑子 “嗡” 的一声,眼前发黑差点栽下马。他强撑着稳住身形,驱马奔到高处眺望 —— 远处的建康城笼罩在黑烟里,隐约能看见城头上插着的侯景军旗,红得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