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是,剥下的皮上竟无半点破损,连刘麻子年轻时落下的疤痕都清晰可见。更令人胆寒的是,人皮的右手还紧紧攥着个钱袋——里面装满掺了铅的铜钱,正是刘麻子平日坑骗外乡人的把戏。
“自作自受!”村里几个曾受过骗的外乡渔民暗地里唾骂,却掩不住眼中的恐惧。
陈水胜蹲在码头边,望着浑浊的海水发愣。他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赊刀人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少年,村里首富钱老爷贪便宜赊了把金丝大环刀,说是等“海中升起金乌”时还钱。结果三天后钱老爷的商船队遭遇罕见烈日,所有货物自燃起火,整队船只在海面上烧成七个火球,远远望去真如金乌升空。
“那不是普通的刀...”陈水胜喃喃自语,手中的烟斗微微发抖。他清楚地记得,钱老爷的尸首被打捞上来时,那柄金丝大环刀正插在他焦黑的胸膛上,刀身上的金丝竟如活物般蠕动,一点点钻进焦肉里吮吸。
“陈叔?”年轻渔民阿海走过来,递过一壶烧酒,“您见识广,这赊刀人究竟什么来头?”
陈水胜猛灌一口酒,辣得眼眶发红:“老一辈说,这不是人,是专门收拾缺德鬼的索命使者。那刀箱里的凶器,都是历代枉死之人的怨气所化。”
他指着远处海面上盘旋的海鸟:“就像那些食腐的鸥鸟,闻着味儿就来了。谁心里有鬼,谁贪念作祟,就容易被赊刀人盯上。”
阿海脸色发白:“可张家媳妇不过贪了把好柴刀,罪不至死吧?”
“你看见的只是柴刀,赊刀人看见的是她心里的贪虫。”陈水胜冷笑,“三年前饥荒,她故意抬高米价,用发霉的陈粮换走了林寡妇的传家玉镯。林寡妇投海时,手里还攥着半块霉米饼。”
海风突然变得阴冷,阿海不禁打了个寒颤。
雾霭中,赊刀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但恐惧却如这浓雾般笼罩着渔村。接下来几天,村里出奇地安静,连最爱撒泼骂街的妇人都闭门不出。偶尔有外乡人路过,想打听赊刀人的事,村民都讳莫如深地摇头。
直到第十日清晨,村口老槐树上突然出现一道深深刻痕——正好一人高,像是用利器划过。树下泥土里,半截锈迹斑斑的刀尖露了出来。
“是赊刀人的标记!”村里最年长的九叔公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他在数人数哩!等到刻痕满七道,就要来收最后一人的命了!”
人们这才想起,那日除了明面上赊刀的七户,应该还有第八个人——当时雾太浓,大家都抢着挑刀,没人注意是谁最后靠近了刀箱。
恐慌在沉默中蔓延。村民们互相猜疑,又都不敢声张。只有陈水胜注意到,村尾独居的鳏夫郑三最近行为反常。这个平日连鱼都不敢杀的老实人,居然天天往海边跑,回来时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月黑风高夜,陈水胜悄悄跟在郑三身后。只见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男人灵活地钻进一处隐秘的海蚀洞,洞中隐约传来磨刀的“嚓嚓”声。
“果然是你。”陈水胜举着渔灯现身时,郑三吓得跌坐在地。他手中正捧着那日失踪的剔骨尖刀,刀身上的锈迹竟褪去大半,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如血管般微微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