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时南峤那句冰冷的诘问后，凝固了一瞬。
尹明月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着，脊背莫名窜上一股寒意，嚣张的气焰下意识弱了半分，但脸上的火辣和周围的目光让她下不来台，正想强撑着说什么——
“啧。”
一声轻嗤打破了僵局。
蔡云飞忽然松开了环抱的手臂，迈步上前，却不是走向时南峤那边，而是径直来到了沈曼身边。
他微微侧头，对还有些气鼓鼓的沈曼眨了眨眼，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鼓励和纵容：
“小学妹，想做什么就做。”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眼神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尹明月那边，“别怕，天塌下来……嗯，有高个子顶着。”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时南峤一眼。
沈曼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蔡云飞的意思。
她看了看被时南峤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好友，又看了看对面尹明月那副得意又恶心的嘴脸，长久以来积压的怒火和憋屈瞬间冲上了头顶。
去他的淑女风度！
她咬紧牙关，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扬起手臂——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尹明月精心打扮过的脸上！
全场瞬间寂静。
尹明月被打得偏过头去，精心打理的发丝都散乱了几缕。
她捂着脸，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尖利到变形：“沈曼！你敢打我？！”
刘瑶也惊呆了，失声道：“沈曼！你疯了吗？！”
“疯？” 沈曼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胸口剧烈起伏，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我看是你们疯得不轻！”
话音未落，她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
这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还在愣神的刘瑶脸上。
“啊——！” 刘瑶尖叫起来。
“爽！” 沈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堵在心口多年的那口恶气，终于畅快淋漓地吐了出来。
原来动手打讨厌的人，是这种感觉！
“沈曼！我跟你拼了！” 刘瑶何曾受过这种当众羞辱，瞬间失去理智，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
然而，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蔡云飞长腿一迈，轻巧地将沈曼拉到自己身后，他个子高，此刻微微垂眸，脸上惯有的那点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明显冷意的审视。
他没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刘瑶，眼神里的压迫感却让刘瑶冲过来的动作硬生生刹住，甚至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脸上火辣辣的疼似乎都比不上心底升起的莫名怯意。
“动她一下试试？” 蔡云飞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刘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僵在原地，再不敢上前。
蔡云飞这才收回视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牵起还有些发愣的沈曼的手腕，将她带回了燕北沫身边的座位坐下。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太快，直到沈曼坐下，燕北沫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都忘了继续流泪，呆呆地看着闺蜜微微发红的手掌，第一反应竟是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问：“曼曼……手疼吗？”
沈曼看着好友懵懂又关切的眼神，心底的怒气彻底被熨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到她耳边，用气音得意又狡黠地说：“不疼！爽翻了！早就想抽她们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沈曼眼里是得逞的快意，燕北沫眼里则是满满的感动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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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又有两人急匆匆地走进了体育馆。
正是今天云华大学参赛的队员——尹昊宇和刘航平。
尹明月和刘瑶如同看到了救星，立刻哭喊着扑了过去。
“哥！燕北沫和沈曼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还打我！” 尹明月指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哭得梨花带雨，当然，是刻意表现出的委屈。
“哥！你看我的脸！沈曼疯了！燕北沫指使的！” 刘瑶也捂着脸，添油加醋。
尹昊宇和刘航平看到自家妹妹脸上清晰的指印，顿时心疼不已，怒火中烧。
“谁干的？！” 尹昊宇阴沉着脸问。
“她！在那儿！” 尹明月立刻指向燕北沫的方向。
燕北沫循声望去，对上了尹昊宇和刘航平投射过来的、充满不善和怒意的视线。
刹那间，噩梦中的画面再次翻涌——尹昊宇阴冷的嘲笑，刘航平令人作呕的触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更贴近了身旁的时南峤。
时南峤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恐惧。
他的目光落在尹昊宇和刘航平身上，漆黑的眸底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凛冽的寒光，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紧，指节微微泛白。
就是这两个东西，在梦里欺负他的小乖？
就在尹昊宇脸色铁青，准备发难之际，一位负责组织比赛的老师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今天是友谊赛，以球会友！都注意点影响！” 老师显然看到了刚才的冲突，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维护学校面子的心态，试图和稀泥，“一点小摩擦，过去了就过去了，准备比赛！”
尹昊宇和刘航平碍于老师在场，暂时压下了火气，只是盯着燕北沫的眼神更加不善。
时南峤没有再看他们。
他微微侧头，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身边每一个霍州大学队员的耳中：
“待会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球场对面云华大学的队伍，尤其是尹昊宇和刘航平，“都别留手。”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往狠里打。”
霍州大学的队员们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齐声应道：“时哥放心！”
他们看向对面云华队伍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友好”的竞技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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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果毫无悬念。
霍州大学的队员们在时南峤那句话的“激励”下，个个如有神助，配合默契，球风凌厉，快、准、狠！
扣杀毫不留情，防守密不透风。
尤其是对上尹昊宇和刘航平时，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将两人打得疲于奔命，汗流浃背，脸色越来越难看。
云华大学原本实力就不占优，此刻更是招架不住，比分被迅速拉开。
“赢了！太棒了！” 当最后一球落地，燕北沫激动地和沈曼拥抱在一起，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释然和畅快的笑容。
蔡云飞撩了撩汗湿的额发，走过来，挑眉笑道：“怎么样，结果还满意吗？”
“满意！超级满意！” 燕北沫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然而，输急了眼、又憋了一肚子火的尹昊宇，在看到燕北沫笑容的瞬间，理智那根弦彻底崩断。
他猛地将球拍摔在地上，指着燕北沫的方向怒吼：
“燕北沫！你给我滚过来！”
这一声怒吼在刚刚结束比赛、略显嘈杂的体育馆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是一愣。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穿着精致银灰色西装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尹昊宇身后的通道闪出，动作干脆利落，抬腿就是一脚！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尹昊宇的腿弯处，力道之大，让他毫无防备地“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谁？！敢踢老——” 尹昊宇疼得龇牙咧嘴，怒火滔天地回头，脏话却在看清来人脸的瞬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脸上的暴怒迅速褪去，转而挤出了一个无比谄媚甚至带着点惊恐的笑容：
“原、原来是周少爷啊……您、您怎么来了？”
来人慢条斯理地收回腿，掸了掸西装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身形高挑，相貌是那种带着点邪气的英俊，嘴角似乎习惯性地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可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尤其瞥向尹昊宇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正是霍州乃至周边地区都赫赫有名的“纨绔”少爷——周少淮。
“吼什么吼？” 周少淮掏了掏耳朵，语气不耐，“吵死了。再吓着我们家沫沫，你担待得起？”
他目光一转，精准地落在看台边的燕北沫身上，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化开，变成了带着暖意的笑容，抬手挥了挥。
燕北沫也开心地朝他招手：“我在这儿！”
看到这一幕，张丽娜忍不住小声嘀咕：“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勾搭完这个又勾搭那个……”
陈云附和：“就是，水性杨花……”
她们的窃窃私语并未逃过周少淮的耳朵。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微微侧头，挑眉看向燕北沫，眼神里带着询问。
燕北沫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是默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噩梦阴影的宣泄。
周少淮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令人心头发凉的邪气。
“行。” 他低语一声，然后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先是脱下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羽毛球拦网上。
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将领带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右手手掌和指关节上，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尹昊宇，以及旁边脸色发白的刘航平。
“我呢，” 周少淮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笑意，却让周围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度，“一般不打女人。”
他站定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但是，总得有人受着。” 他歪了歪头，笑容不变，“想揍你们，已经很久了。”
话音未落——
“砰！”
缠着领带的右拳，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尹昊宇的腹部！
“呃啊——！” 尹昊宇猝不及防，胃里翻江倒海，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倒在地上干呕，瞬间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
周少淮看都没看他，反手又是一拳！
“啪！”
这一次，是结实的一拳打在刘航平的脸上。
刘航平被打得头一偏，嘴角立刻裂开，鲜血混合着唾液流了下来，眼前金星乱冒。
周少淮甩了甩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解开手上沾了点血迹的领带，随手扔在尹昊宇和刘航平中间的地上。
“这条领带，定制款，算你们便宜点，十万。”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就当医药费了。”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狼狈痛苦的两人，转身，脸上那慑人的冷意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带点邪气的笑模样，抓起外套，走向燕北沫。
“怎么样，” 他走到燕北沫面前，微微弯腰，与她平视，眨了眨眼，“哥哥刚才，帅不帅？”
燕北沫看着他眼中熟悉的、属于“周少淮”的温暖和关切，用力点头，笑容灿烂：“超帅的！”
周少淮这才满意地直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故意忽略了——旁边，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时南峤，脸色虽然依旧平静，但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握着燕北沫另一只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丝淡淡的、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的……五味杂陈的酸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