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现场,周寒辞在交换誓言的环节突然抢过司仪的话筒,转向身旁穿着伴娘裙的白月光。
“其实今天站在这里,我最想娶的人是她。”
他眼含深情地揽过白月光的肩,声音通过麦克风震动全场:
“可惜她看不上我,只好将就一下娶我老婆了。”
“哈哈哈,开个玩笑,大家别当真!”
熟悉的哄笑声在台下蔓延。
他侧过头,带着三年来练就的笃定神情。
等待我像往常一样,配合地挤出微笑,原谅他只是幽默。
闪光灯在此时此起彼伏。
我没有笑。
而是当众掀开头纱,在满堂骤然死寂的注视中,缓缓摘下婚戒,放进他的掌心。
“周寒辞,这个玩笑的代价是,你永远失去了我。恭喜你,你出局了。”
指尖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传来,却压不住心脏被钝器反复锤凿的闷痛。
耳边嗡嗡作响。
台上周寒辞带着笑意的声音,台下亲朋好友瞬间爆发的哄笑,还有司仪试图圆场却徒劳无功的干巴巴语调,全部扭曲成一种噪音,冲刷着我的耳膜。
他说,最想娶的人是叶晚晚。
他说,可惜她看不上我,只好将就一下娶杨挽乔了。
他说,哈哈哈,开个玩笑,大家别当真!
多熟悉的句式。三年,整整三年,我像个傻瓜一样,把这种话当成他笨拙的、只是用错了方式的“幽默”。每一次,他用那种带着点讨好和试探的语气,当着我的面,夸叶晚晚今天真好看,裙子衬得她像仙女。
或者半真半假地抱怨,晚晚你怎么就不肯给我个机会呢。
再或者,像刚才那样,在某个场合,突然把话题引向叶晚晚,说些似是而非、让我难堪的话,最后总要以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的,挽乔你不会生气吧?”收尾。
然后,他会看着我。
就像现在这样,侧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笃定,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等着看我反应的兴味。
他在等,等我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哪怕眼眶已经红了,哪怕喉咙堵得发疼,也要努力地、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小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那笑容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投降书。
它告诉周寒辞:看,杨挽乔不会真的生气,她懂事,她大度,她离不开我。所以,这个“玩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
可去他妈的懂事大度!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站在这里,穿着耗费心血挑选的婚纱,顶着精致妆容,在人生中理应最神圣、最幸福的时刻,成为他取悦另一个女人的道具?
成为全场宾客眼中那个可怜又可笑的“将就”?
闪光灯还在咔擦咔擦地响,刺眼的白光晃得我头晕。
那些镜头,原本该记录下新郎新娘交换誓言的感动瞬间,此刻却对准了我苍白失神的脸,对准了周寒辞揽在叶晚晚肩头的手,对准了叶晚晚脸上那抹惊慌失措、欲语还休的表情。
看啊,多么戏剧性的一幕。新郎在婚礼上“真情告白”伴娘,新娘呆若木鸡。
明天,不,或许今晚,我就会成为朋友圈、社交媒体上的笑话,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婚礼现场惊变!新郎当众表白白月光伴娘,新娘反应亮了!”
我没有像周寒辞预料的那样,挤出原谅的微笑。
我只是抬起手,在满场尚未完全平息时,抓住了头上洁白的头纱。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不算大,但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礼堂里,清晰得刺耳。
我一把将头纱扯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纯白的纱委顿在地,沾上了细微的灰尘,像我被践踏的真心和尊严。
周寒辞脸上的笃定和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瞬间僵住。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可能以为,最多不过是我哭着跑下台,他再追上来哄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我看见了坐在前排的我爸妈,他们脸色铁青,我妈捂住了嘴,眼里全是心疼和愤怒。
还有周寒辞的父母,他母亲尴尬地别开眼,他父亲皱紧了眉头。
那些平时围着周寒辞转的所谓朋友,此刻表情各异,有幸灾乐祸,有看好戏,也有那么一两个,露出了些许不忍。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枚钻石婚戒,是他一个月前“精心”挑选的。
当时叶晚晚也在,挽着他的胳膊,娇笑着说:“寒辞哥眼光真好,这款式真特别,不过我觉得旁边那款碎钻群镶的更适合挽乔呢,更温婉。”
最后,他买了叶晚晚建议的那款。我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心里堵得慌。现在,这枚戒指戴在我手上不过三个小时,却已经沉重得让我无法承受。
我缓缓地,用右手捏住戒指,一点点将它从无名指上褪了下来。
金属摩擦过指关节,带起细微的痛感。钻石在灯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多么讽刺。
周寒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他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
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在明亮的灯光下反着光。
他大概终于意识到,这次可能不一样了。
我上前一步,拉过他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曾经让我觉得温暖安心,此刻却只觉得陌生和冰凉。
我摊开他的掌心,将那枚还带着我体温的戒指,轻轻放了进去。
他的手指条件反射地蜷缩了一下,碰到我的指尖,一片湿冷。
我抬起头,迎上他震惊、慌乱,甚至开始出现祈求的眼神。
曾几何时,这样的眼神会让我心软,让我放弃所有原则。
但此刻,我心里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周寒辞。”
我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冷冽,“这个玩笑的代价是,你永远失去了我。”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我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恭喜你,你出局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也不看台下任何一个人,更不去理会旁边捂着嘴、眼睛却瞟向周寒辞的叶晚晚。
转身提着沉重的婚纱裙摆,踩过地上那袭破碎的头纱,一步一步,朝着礼堂侧面的通道走去。
“挽乔!”
周寒辞的声音猛地响起,嘶哑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挽乔!你去哪儿?别闹了!”
“杨挽乔!你站住!”
这是他母亲带着恼怒的喝止。
“小乔!回来!”
这是我妈带着哭腔的呼喊。
还有司仪语无伦次打圆场的声音,宾客们压抑的议论声嗡嗡响起,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但我都没有回头。
通道口的光有些暗,我走得很快,裙摆不时绊到脚。
刚到通道拐角,手臂猛地被人从后面用力抓住!
“杨挽乔!”
周寒辞追了上来,气息不稳,抓着我胳膊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至于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让我下不来台?!”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回头看他。
他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难看,眼神里交织着怒气、不解,还有一丝被我当众驳了面子的难堪。
看,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首先想到的,还是他的面子,还是我“小题大做”。
“开玩笑?”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周寒辞,你告诉我,什么样的玩笑,需要在你我的婚礼上,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告诉你最想娶的人是叶晚晚?需要把我贬低成‘将就’?需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供你取乐,供你向你的白月光献媚?!”
“我没有!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为了活跃气氛!”
他急急地辩解,试图再次抓住我的肩膀,“晚晚她也知道是玩笑,大家都明白的!就你当真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