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花蕊。」明雪在旁边解说。
阳光晒在我的手背上，暖暖的。
风吹过，带来她身上一点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着桃叶的清气。
我好像……真的「看见」了这朵花。
通过我的指尖。
「怎么样，摸出来了吗？」她问，声音里有点期待。
「……嗯。」我低下头，「摸出来了。」
心里那杯凉水，好像又暖了一点。
从那天起，明雪就总来敲我的门。
理由千奇百怪。
「杭景曜，今天云朵长得特别像棉花糖，我讲给你听呀？」
「我买了超甜的葡萄，分你一半，你自己摸啊，大小不一样口感不一样哦。」
「下雨了！快来阳台，雨打在桃树叶上的声音特别好听！」
她像个闯进我黑白世界的强盗。
不由分说，硬是给我塞进来各种颜色、声音、味道。
我妈高兴坏了，恨不得把明雪当仙女供起来。
每次她来，我妈都笑得合不拢嘴。
「景曜，多跟明雪出去走走嘛，人家姑娘多好。」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盼着那敲门声。
她把我那根傻乎乎的导盲杖叫做「你的第三只脚」。
她说：「杭景曜，带着你的第三只脚，本姑娘带你去征服世界！」
她真的带我出去了。
去小区后面的公园。
她拉着我的手腕，走得并不快。
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小心点啊，这里有个小坎。」
「左边是棵银杏树，叶子全黄了，金灿灿的，地上也落了好多，像铺了金子毯子。」
「右边有个小朋友在卖泡泡水，吹出来的泡泡好大，五颜六色的，可惜你看不见啦。」
「不过你可以听啊，泡泡破掉的声音，轻轻的，噗一下。」
我跟着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
导盲杖敲在前面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是自由的，带着秋天落叶和阳光的味道。
不像家里，总是闷着一股药味和死气沉沉。
她把我带到一条长椅边。
「坐下歇会儿，太阳晒着可舒服了。」
我坐下，她挨着我坐下。
隔得不远不远。
我能感觉到她胳膊传来的微微热度。
「给你。」她塞给我一个东西，微凉，光滑。
「什么？」
「枫叶，刚捡的，最红最完整的一片，你摸摸它的形状，还有叶脉。」
我用手指仔细地描摹着那片叶子的轮廓。
锯齿状的边缘，清晰的叶脉纹路。
「……谢谢。」
「谢什么，」她笑了，「你看，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还是能感觉到很多好东西嘛。」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耳朵。
「嗯。」我握紧了那片枫叶。
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松动了。
她开始更频繁地带我出门。
去听广场喷泉的水声。
去摸不同树的树皮。
去闻不同花店门口的味道。
她告诉我，蓝莓是蓝紫色的，涂在画纸上会很好看。
她告诉我，下雨之前蚂蚁会搬家，云会变得灰沉沉的。
她告诉我，晚上的星星有时候会眨眼睛，像钻石撒在黑丝绒上。
她把我当成了一个刚认识世界的小孩，耐心地，一遍遍地教我「看」这个世界。
用她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