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百草辨气诀》,赢子启与周遭植物世界的关系,从单纯的观察者,悄然向潜在的互动者转变。那个“养气”的念头,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基于数日来观测的自然延伸。他注意到,即便是同一种植物,因所处微环境(光照、水分、土壤、周边植物竞争)的细微差异,其“气”的旺盛程度也有明显区别。若能优化这些条件,是否就能助长其生机?
这并非要施展什么仙法,而是基于对植物能量需求的精准理解,进行更科学(虽然他用的是这个时代的认知体系)的干预。他将其视为一种实践,一种对自然规律的验证,而非刻意要去改变什么。
他的第一个“实验对象”,选择了园中那几株长势相对较好、但在他看来仍有优化空间的秋菊。它们被种植在一处稍显逼仄的墙角,日照时间偏短,且根系与一丛抢夺养分的莎草纠缠。
赢子启的计划很简单:利用辨气诀精准判断其需求,然后进行最小程度的、符合自然规律的干预,观察其“气”的变化。
他先是花费了半个下午,小心翼翼地用枯枝和较大的石块,在不明显改变园圃格局的前提下,为那几株秋菊搭建了一个极其简易的、倾斜的“反光”装置,将下午西晒的阳光更多反射到植株上,略微增加光照。接着,他清理了周边部分抢夺养分的杂草,但并未完全清除,以保持微生态平衡。最后,他取来一些宫中花匠废弃的、经过初步腐熟的烂叶土,极其少量地覆在菊花根部,既补充些许肥力,又起到保温作用。
整个过程,他做得悄无声息,动作轻柔,仿佛只是闲来无事的打理,而非什么精心的改良。每一次操作前,他都会用辨气诀感知植株的状态,确保干预不会带来负面影响。他输入的浩然正气也极其微少,仅仅是用以感知和引导,而非强行灌输能量——他深知拔苗助长的道理,外力辅助可以,但生长的主体仍是植物自身。
做完这一切,他便不再过多关注,继续自己的修炼和阅读,只是每日清晨会固定前来,运转辨气诀,观察记录这几株秋菊“气”的变化。
头两天,变化微乎其微,只是感觉植株的生机之气似乎更稳定了一些,不再因杂草争夺而时有波动。第三天开始,效果逐渐显现。在辨气诀的视野中,那几株秋菊的生机之气(淡绿色)明显变得更加明亮、饱满,流转速度加快。尤其是接受光照较多的部位,气息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暖洋洋的淡金色。整体植株散发出的“气场”范围也扩大了些许,显得更有活力。
“果然有效!”赢子启心中欣慰。他的干预思路是正确的。优化微环境,比直接灌输能量更符合自然之道,效果也更持久稳固。
他并未满足于此,又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作。比如,他发现其中一株菊花靠近根部的气息略有滞涩,推测可能是有细微根系受损或土壤板结。他便用细棍在远处轻轻松土,改善透气性,并引导一缕极其温和的浩然正气(木属性生机)缓缓渗透过去滋养。几天后,那处滞涩之感果然消失,根部气息变得通畅起来。
这些改良,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是验证所学、自娱自乐的实验。他严格遵循“最小干预”原则,所有改动都控制在自然演化的合理范围内,力求不留痕迹。
然而,他忽略了“人”的因素。这片园圃虽偏僻,也并非完全无人踏足。
宫中有一位姓王的老花匠,年近花甲,一辈子与花草打交道,经验丰富。他每隔几日,会来这边修剪一下过于杂乱的枝杈,或者收集些落叶做肥。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偶尔会来园中静坐或散步的“透明”皇子,起初并未在意。但最近几次前来,他敏锐地发现,墙角那几株秋菊的长势,似乎……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老王头一时也说不上来。不是突然变得枝繁叶茂,而是给人一种格外“精神”、格外“健壮”的感觉。叶片颜色更润泽,花苞更饱满,甚至在这深秋寒风中,凋谢的速度都比别处的同类慢上几分。
起先他以为是今年气候偶异,但观察了别处的菊花,并无此现象。他又检查了土壤、水分,也未见异常。直到有一次,他清晨前来,远远看到赢子启正站在那几株菊花前,并未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专注,仿佛在端详什么珍宝。
老王头心中一动,想起了宫中关于这位皇子病愈后气色转好、常泡藏书阁的零星传闻。他暗自嘀咕:“莫非……这位殿下,还真懂些侍弄花草的门道?是了,定是他在藏书阁看了什么农书、花经……”
赢子启那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改良措施,在老王头这样的行家眼里,虽然一时看不透全部奥妙,但结合菊花长势的变化,他本能地觉得,这位皇子定然是用了某种巧妙的方法。
老王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不敢多问,也不敢声张,但心里却留了意。之后每次来,都会格外留意那几株菊花和赢子启可能留下的细微痕迹(比如那个不起眼的反光石堆,被他当成了某种“聚阳”的巧妙布置)。他甚至偷偷模仿,给自己负责的其他花木也略作调整,似乎也有些效果。
赢子启完全不知道,他这“无心”的实验之举,其“柳荫”已然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他改良的,不仅仅是几株菊花,更是在一位老匠人心中,播下了一颗名为“巧思”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将会在不久的将来,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生长,并最终引来那微末却关键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