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第三天,孟观霖不知从哪得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开口就是命令:
“跨年夜出来陪我,我想见你。”
我小心翼翼地提醒:“霖少,我已经不做夜场了。”
向来随心所欲的太子爷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小爷叫你滚过来,一晚十万,够不够?”
听出他声音里的醉意,我叹了口气:“听说您元旦后就要和边小姐结婚了,霖少,您放过我吧,我不想再被打断另一条腿。”
我俩同时沉默了许久,电话那头传来他摔砸手机的声音。
五年不见,这人的疯病好像更严重了。
左腿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贴好膏药,望向窗外怔怔出神。
决定回来时,的确心存侥幸。
我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漫长,漫长到足以让孟观霖忘记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孟观霖那样的太子爷,生来就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身边从不缺少新鲜的面孔和热烈的追捧。
哪怕后来身边有了我,也照样不缺席公子哥们寻欢作乐的酒局。
我见过他漫不经心地将豪车钥匙塞进女孩衣领,说这是给乖女孩的嘉奖。
也见过他因为一句不入耳的奉承,面无表情将整个场子砸得稀烂。
即便知道他喜怒无常,暴躁乖戾,仍然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他。
他像坐在牌桌后的庄家,漫不经心地发牌,决定着台下每一个赌徒的命运。
一句话可以让人平步青云,同样,一个眼神也能让人万劫不复。
女人于他,和豪车名酒并无不同,不过是另一种标着价码可供消遣的资源。
他太清楚自己手握什么样的权柄,也享受这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一个拿钱卖笑的夜场女。
在他声色犬马的喧嚣盛宴里,微不足道得像一粒尘埃。
如今,他即将和白月光的妹妹结婚,于情于理都应该彻底忘了我才是。
这通电话,大概只是太子爷酒意上头后,又一次心血来潮的戏弄罢了。
我没敢放在心上。腿上的疼痛稍稍舒缓后,便转身继续收拾屋子。
老旧的筒子楼空了五年,灰尘积了厚厚一层,空气中都充斥着腐朽的霉味。
这就是我的世界,和孟观霖那个用金钱和权力堆砌出来的,纸醉金迷的世界,隔着天堑。
这次回来,我要在海城待上一段时间。
哥哥虽然奇迹般的苏醒,但能否出院还需要再观察半个月。
医生说他脑部神经系统受损严重,智力退化得如同七八岁的孩童,也许有一天会清醒过来,也许一辈子都会这样。
医生好心提醒,海城急促的生活节奏不适合他静养。
所以我打算卖掉爸妈留下的这个老房子,带哥哥离开海城,也许换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复健调养,会再次有奇迹降临。
至于孟观霖。
我早没心力陪他演什么恨海情天的戏码了。
说来讽刺,当年我恨透了边若涵,如今却真心盼着她能有点本事,把他牢牢拴在身边。
最好让他,根本想不起我这号人。
翌日清晨,我熬了小米粥去医院。
哥哥刚醒,有一大堆检查要做,柴柴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特意关了店过来帮我。
看到我眼底的乌青,她藏不住担忧:“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听欢醉的几个小姐妹说,昨天孟观霖又把水晶厅砸了个稀巴烂,边砸边叫你滚出来。”
我拧开保温桶的动作一顿,热气氤氲得视线模糊了一瞬。
我垂下眼,将粥倒进碗里,强作镇定:“没关系,他马上要结婚了,孟家不会让他闹出格,他哥会管着他的。”
“可他就是个疯子!”柴柴声音都在抖,“他真疯起来,谁能拦得住?”
“要不还是连夜带着你哥走吧,到了新城市安顿下来,再去医院复查也行。”
她眼眶发红:“悦悦,我真的不想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样子了。”
一旁正乖乖喝粥的哥哥忽然抬起头,瞪大眼睛伸手拉我:“悦悦流血了?快让哥哥吹吹,不怕不怕,痛痛飞。”
我心里一酸,连忙拍拍他的背:“悦悦没流血,我们在说电视剧呢。”
安抚好哥哥,我拉着柴柴去了外面走廊。
虽然哥哥现在的心智如孩童,很多话都听不懂,但那些沾着血和污秽的过往,我一丝一毫都不想让他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