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绑在献祭台上,脚下是蠕动的猩红血肉,耳边是村民们狂热的祷告。
我的夫君,林砚,正亲手将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入我的心口。
他要用我的血肉,饲喂这村子里的「山神」,换取他自己的平安。
匕首刺入的瞬间,他附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看到了那本笔记。」
那本笔记,是他亲手递给我的。
他说是他祖传的医书,让我闲来无事翻阅解闷。
我不知道,那上面写的不是救人的方子,而是这个村子真正的规则。
更不知道,那本笔记的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一行字:
「凡阅读此笔记者,皆为新妇,须在下一个月圆之夜,献祭山神。」
我死了。
死在了林砚的刀下,死在了这个名为「长生村」的鬼地方。
猩红的血肉将我吞噬,剧痛撕裂了我的灵魂。
村民们高声欢呼,庆祝山神享用了祭品。
林砚站在人群中,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他以为我彻底消失了。
他错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我正躺在床上。
床是熟悉的雕花木床,屋子是我和林砚成婚后居住的卧房。
我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
心口没有伤,皮肤光洁如初。
桌上的铜镜里,映出我苍白却完整的脸。
我不是应该被山神吃掉了吗?
难道那是一场噩梦?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林砚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醒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但很快被温柔的笑意掩盖。
「阿宁,你醒了。」
他走到床边,将药碗递给我。
「昨夜受了风寒,有些发热,我给你熬了驱寒汤,快趁热喝了。」
他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和他昨天刺死我时的冷酷判若两人。
我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没有动。
昨夜?
昨夜不是月圆之夜,不是献祭之日吗?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
「夫君,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砚的笑容僵了一下。
「三月初七。怎么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被献祭的那天,是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时间倒流了。
倒流了整整八天。
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上。
那玉佩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是我死前,挣扎时指甲划破的。
那不是梦。
我真的死过一次,然后,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献祭日的八天前。
看着林砚那张虚伪关切的脸,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这是那个所谓的「山神」,给我设下的新游戏。
它想再看一次我被献祭的戏码。
我接过药碗,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谢谢夫君。」
我将药汤一饮而尽。
熟悉的苦涩味道在舌尖蔓延。
林砚满意地笑了,接过空碗。
「这就对了,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转身离开,脚步轻快。
在他关上门的瞬间,我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床单。
这碗药,有毒。
虽然剂量很轻,但确确实实是毒药。
他想慢慢地毒死我。
或者说,他想让我在献祭之前,就变得虚弱不堪,毫无反抗之力。
我擦掉嘴角的血迹,笑了。
林砚,这一次,我们好好玩。
我开始装病。
林砚每日送来的毒药,我都乖乖喝下,然后吐掉大半。
我表现得日渐虚弱,脸色苍白,卧床不起。
林砚对我体贴入微,每日亲自喂药,端茶倒水。
外人看来,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只有我知道,他眼底深处藏着怎样的算计和不耐。
他越是温柔,我心中就越是冰冷。
林砚是村里唯一的郎中,也是村长的儿子。
我们林家是外来户,爹娘在我十岁那年染了瘟疫过世,是村里人收留了我。
长大后,村长做主,将我许配给了林砚。
我曾以为,这是我苦难人生的终结,是幸福的开始。
我爱慕他温文尔雅,感激他多年照顾。
直到成婚前一天,他将那本「祖传医书」交给我。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预谋。
这个村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这是一座巨大的牢笼,一个用人命饲养怪物的祭坛。
我必须自救。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傍晚,我趁着林砚被村长叫走议事,偷偷溜出了门。
我的目标,是村子后山的神庙。
那里是献祭的地方,也是一切诡异的源头。
我必须再去一次,寻找线索。
夜色笼罩着村庄,四周静悄悄的,连一声狗叫都听不到。
长生村的夜晚,总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凭借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走。
山路崎岖,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
周围的树木形状怪异,张牙舞爪,仿佛活物。
很快,我看到了神庙的轮廓。
它矗立在山顶,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与我上次被绑来时不同,此刻的神庙大门紧闭。
我绕到侧面,找到一扇破损的窗户,翻了进去。
庙内空旷而阴森,正中央的地上,就是那个由血肉组成的祭坛。
此刻它并未蠕动,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暗红色琥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强忍不适,开始四处寻找。
那本笔记被林砚收走了,我只能凭记忆回想。
笔记上记载了许多村子的「规则」。
比如,「夜晚不可出门」。
「不可直视神像」。
「村民的脸上没有笑容,不要与他们对视」。
「如果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
这些规则,我过去只当是乡野怪谈,从未在意。
如今想来,字字都透着血腥。
我正在角落里翻找,忽然听到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轻,很慢。
我立刻屏住呼吸,躲到一尊倾倒的石像后面。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吱呀——」
沉重的庙门被推开一道缝。
一双眼睛从门缝里朝里窥探。
那不是一双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巨大,浑浊,没有眼白,瞳孔是两道垂直的缝隙。
它在黑暗中扫视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难道是山神?
它发现我了?
那双眼睛在庙里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我藏身的石像方向。
我感觉一股冰冷的视线穿透了石像,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山神大人,祭品已经备好,请您耐心等待。」
是村长的声音。
那双眼睛缓缓从石像上移开,门缝被合上了。
脚步声远去。
我瘫软在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个……就是山神?
它竟然可以离开祭坛?
我扶着石像站起来,惊魂未定。
手指无意间触碰到石像的底座,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去。
那上面刻着一行行小字。
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倒像是某种图画。
第一个图画,是一个小人,手里拿着一本书。
第二幅图画,是同一个小人,被绑在祭坛上。
第三个图画,小人躺在床上醒来。
第四个图画,小人又被绑在了祭坛上。
……
画面不断重复。
献祭,重生,再献祭。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诅咒。
而在最后一幅图画里,那个小人没有再被献祭。
他站在祭坛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刺向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小人。
新的祭品取代了旧的祭品。
我瞬间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规则。
献祭者可以活下来。
但代价是必须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那个替死鬼必须是阅读了笔记,并被山神选中的「新妇」。
林砚就是上一个被献祭的人。
他活了下来。
代价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