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穿着更简约,眼神里多了些冷静和疏离,她微笑着听旁人说话,自己却不怎么开口,像是一个安静的观察者。
而我,赵峰,辗转了几份工作,去年公司裁员,不幸名列其中,如今正靠着零星接点私活和妻子的工资勉强维持,在求职网站上大海捞针。
王志大声地介绍着每个人的“近况”,每到一处,便引起一阵或真或假的惊叹。
轮到我了,他拍拍我的肩:“咱们峰哥,低调!搞技术的,都是大佬,闷声发大财!”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酒是好的,醇厚绵长,滑过喉咙,却带起一股涩意。
菜一道道上来,琳琅满目,比当年夜市那条烤鱼不知精致奢华多少倍。大家谈笑着,交换着名片,聊着行业动态、育儿心得、投资理财。
气氛热烈,甚至称得上融洽。只是偶尔,在话题切换的间隙,会有那么一刻短暂的沉默落下,像一片透明的玻璃,隔在每个人中间,无声地滑过。
我们默契地避开了一些话题,比如梦想,比如改变世界,比如……当年。
有人起哄,让当年最爱闹的王志讲个笑话。王志清清嗓子,说了一个某总某局的段子,带着点颜色和职场隐喻。大家很给面子地哄堂大笑。我也跟着笑,笑声干巴巴地掉在碗碟间。
我记得,王志以前最会模仿老师,能把全班逗得前仰后合,那笑声是能掀翻屋顶的。
2 夜市烤鱼立誓言
酒过三巡,场子更热了些。
有人开始怀念大学食堂的肉包子,怀念逃课去看的球赛,怀念某个夏天停电的夜晚,一群人躺在天台上瞎侃。
那些模糊的、发着光的记忆碎片被翻捡出来,暂时熨平了此刻桌上的某种微妙尴尬。
李婷笑着说:“还记得大四实习前那晚吗?在夜市吃烤鱼,好像就是前几天的事一样。”
怎么会不记得。
那条烤鱼咸辣咸辣的,架在简易的煤气炉上,底下蓝色的火苗舔着焦黑的铁盘,发出滋滋的响声。
我们五个人,围坐在油腻腻的小桌旁,脚边堆着一箱空了的啤酒瓶。
夜市人声鼎沸,烟火气呛人,我们扯着嗓子说话,声音却总是被更大的声浪吞没。
具体说了什么早已模糊,只记得每个人都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冒着汗和油光,对未来有着无限的确信。
我们说好了要不散伙,要常聚,要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要混出个人样,要……改变点什么。
后来跑去唱歌,最便宜的那种包夜场,音响破得像是铁皮在刮,吼得嗓子全哑。
凌晨四点,一群醉醺醺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地晃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像占领了整个世界那样得意。
街面空旷寂静,只有路灯昏黄的光晕和我们歪斜拉长的影子。
一个穿着橙色环卫服阿姨,正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扫着街边的落叶和垃圾,扫帚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规律的声音,衬得夜更静了。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我们忽然都兴奋起来,朝着那阿姨,朝着空寂的街道,朝着灰蒙蒙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我们要赚大钱——!”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们要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