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亲耳听见凌玲给她儿子报完十几万的夏令营。 转头对他亲儿子说:“你爸的钱要省着点花,几千块的夏令营也很好。”
那一刻,陈俊生才明白自己有多蠢。 一睁眼回到离婚前一天,罗子君正收拾行李要带儿子离开。
儿子怯生生地问:“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俊生,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养我,我照顾家……”
陈俊生重生了,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像溺水时的气泡,每一个炸开的碎片里,都是他陈俊生那张愚蠢又懊悔的脸。最后定格的,是凌玲那张清晰得过分,带着一种他上辈子怎么就没看出来的精明算计的脸。她背对着他,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有点低,但足够清晰,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迟暮的心脏。
“……嗯,就报那个,对,十几万的,国际那个……名额帮我留着,钱不是问题……我们佳清喜欢就好……”
他当时还觉得,凌玲真是个好母亲,对佳清,那是掏心掏肺。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他亲儿子平儿,仰着小脸,带着点怯懦和渴望,小声问凌玲:“凌玲阿姨,我们班同学都去参加那个……那个有外教带队的夏令营了,我能去吗?”
凌玲转过身,脸上挂着他曾经最为欣赏的、那种温柔又识大体的笑容,弯下腰,摸了摸平儿的头,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平儿真乖,知道想参加活动是好事。不过呢,你爸爸赚钱很辛苦的,我们要省着点花。阿姨给你找了个很好的夏令营,就在国内,也很好玩的,才几千块钱,一样的。”
才几千块钱……一样的……
他亲眼看着平儿眼里那点小小的光,倏地一下就灭了,小脑袋耷拉下去,低低地“哦”了一声。
那一瞬间,陈俊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他像个局外人,看着上辈子那个站在不远处的自己,那个抛弃发妻、拆散家庭、自以为找到真爱的他,是多么彻头彻尾的一个笑话!
他辛辛苦苦赚的钱,给了他二婚妻子的不是亲生的儿子去挥霍,去参加十几万的国际夏令营,而他的亲生骨肉,却要因为“省钱”,去参加那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几千块的破夏令营!
悔恨!铺天盖地的悔恨!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是他!是他当初信誓旦旦对那个明媚娇艳的罗子君说:“嫁给我,我养你,你就在家舒舒服服当你的陈太太,赚钱的事,交给男人。”
也是他,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渐渐忘了子君当年也是名校毕业,也曾明媚动人,只觉得她整天无所事事,只会逛街花钱,娇滴滴地不通人情世故,变成了一个让他带不出去的“黄脸婆”。
还是他,被凌玲那份所谓的“独立上进”、“温柔体贴”蒙蔽了双眼,以为那才是灵魂伴侣,铁了心要离婚,把跟了他十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子君赶出家门,让平儿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完整的家……
他错了!他错得离谱!
窒息感越来越重,意识在悔恨的浪潮里沉浮,就在快要彻底湮灭的那一刻——
猛地一挣!
陈俊生倏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