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油坊岗的“太子爷”
一九七三年的春末，油坊岗村的油菜花海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金黄铺满原野，风一拂过，便掀起翻涌的波浪，连空气里都浸着甜腻的花香。
村东头老槐树下，几个纳鞋底的婆娘正嗑着瓜子闲聊，话题离不开村里的“名人”——林昊。
“嘿，你们瞅见没？林昊那身新做的蓝布褂子，袖口还绣着梅花开！他爹当年当民兵队长那会儿都没穿过这么鲜亮的衣裳！”张婶压低了嗓门，眼睛斜睨着不远处的晒谷场。
晒谷场上，林昊正斜倚在一棵老槐树下，怀里抱着一把乌木二胡。他穿着月白色的确良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坠着枚褪色的桃核。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斑驳落在他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即便穿着粗布衣裳也难掩俊朗。
听见婆娘们的议论，林昊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串清脆的音符便如泉水般叮咚流出。他拉的是《紫竹调》，本是江南小调，偏被他拉出了几分不羁的野趣，引得几个路过的大姑娘都红着脸驻足偷听。
“这哪是拉二胡，分明是招蜂引蝶！”李婶尖着嗓子嘀咕了一句，“上回我家那口子还说，林昊在河边跟王寡妇对唱《摘石榴》，唱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吓得王寡妇家那老母鸡都不敢回窝了！”
“可不是嘛，”张婶啐了一口，“他娘走得早，他爹林老蔫儿又是个闷葫芦，惯得这小子没边儿没沿儿的！都二十六七的人了，也不找个正经营生，就知道抱着那破琴到处晃荡，真真是油坊岗的‘活祖宗’！”
林昊自然听不见这些闲言碎语。他的目光越过嬉笑打闹的孩童，落在村西头那片新翻耕的麦田上。田埂边，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窈窕身影正弯腰拔草，是村西周木匠家的小女儿，周月。
周月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不仅人长得清秀，还会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林昊早就留意上她了。他故意将二胡往旁边的石磨上一搁，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朝着周月走了过去。
“月妹子，拔草呢？”他嗓音清朗，带着笑意。
周月闻声抬头，看见是林昊，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轻声道：“嗯，昊哥。你……你又在这儿拉琴哪。”
“琴不离手，曲不离口嘛。”林昊嘿嘿一笑，顺势在田埂上坐了下来，将二胡重新抱在怀里，“今儿个太阳好，晒得人骨头都酥了，月妹子，来段《茉莉花》听听？”
“使不得，昊哥，我……我还要回家做饭呢。”周月慌忙摆手，站起身就想走。
“哎，等等！”林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周月手腕细腻，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林昊心头一动，另一只手便要去揽她的腰肢。
“林昊！你放手！”周月又惊又怒，用力挣扎起来。
“月妹子，跟我好呗？我保证……”
林昊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晴空霹雳般在他身后炸响：“好个狗胆包天的林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耍流氓！”
林昊猛地回头，只见村支书周大海手提着粪瓢，铁青着脸站在不远处，他儿子周大勇也攥着根木棍，满脸怒容地冲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