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开场白流畅而富有煽动性。观众的情绪被迅速点燃。
沈皓站在阴影里，看着屏幕上那个侃侃而谈、被奉若神明的“道德判官”，又看看桌上那杯李维喝了一半的水——水面平静无波，映出顶灯冰冷的光。他的手心全是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那些泛黄的照片和那条十五年前陨落的生命。
李维已经开始了对今晚目标的“审判”，出示着“证据”，条分缕析，语气鄙夷而冰冷。屏幕上的诅咒和叫好汇成狂欢的河流。
就是现在。
沈皓的手指冰冷而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他点开那个熟悉的直播软件，找到连麦申请的按钮。他的账号因为长期协助管理直播间，拥有特殊权限，可以直接接入。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铁锈味。眼前闪过陈默缩在角落的样子，闪过那篇冰冷的报道，闪过李维将证据扔进碎纸机时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他按下了申请。
直播间里，李维正说到一个段落，看到突然弹出的特殊连麦提示，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观众也看到了，弹幕里闪过疑问。
李维只当是助理或者特殊嘉宾的安排，为了节目效果，他选择了接通。
“哦？看来今晚有意外来宾想要分享观点。”李维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让我们听听是谁。”
信号接入的微弱电流声后，一个因为极度紧张而有些变调、却又异常熟悉的声音，通过网络，清晰地传入了成千上万的听众耳中。
“李维。”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狂沸油锅的冰块。
直播画面里，李维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沈皓闭上眼睛，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十五年前，六中操场后面，那个叫陈默的男生，是不是你带头欺负的他？”
“他后来跳楼死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今天晚上，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审判别人？！”
直播间，炸了。
弹幕先是瞬间的空白和停滞，随即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滚动，无数的问号和震惊淹没了屏幕。
镜头前，李维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瞳孔细微地收缩，放在桌下的手似乎瞬间握紧。直播特写清晰地将这一切捕捉放大。
死寂。长达数秒的死寂。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和屏幕外沈皓粗重的呼吸声。
然后，画面里的李维，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向了椅背。脸上那种被突袭的错愕和僵硬，像潮水般褪去。
他甚至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那不是慌乱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奇异玩味和……怜悯的笑？
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凑近了一些，仿佛要更清晰地让每一个字都传入听众的耳朵。他的声音透过设备传来，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甚至比刚才审判他人时，更加冷静，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沈皓？”
他准确地叫出了名字，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然后，他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像羽毛搔过麦克风，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
“你突然说这个……”
“那件事啊——”
他顿了顿，仿佛在记忆深处一个极其无关紧要的角落里，勉强翻找出了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