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悠悠地吹着茶沫,没接话。
她见我不搭腔,只好继续唱独角戏:“只是……陛下终究是金枝玉叶,年纪又小。姐姐这般严苛,日日让他吃粗茶淡饭,睡硬板床,抄书抄到深夜……妹妹瞧着,实在心疼啊!这几日,陛下都瘦了一圈了,小脸蜡黄蜡黄的。”她说着,还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陛下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需要些……嗯,雅致的熏陶。总关在御书房里,读那些枯燥的圣贤书,人都读木了。妹妹想着,是不是该给陛下寻些……嗯,陶冶情操的乐子?比如听个曲儿,看看歌舞,或者养些珍禽异兽?咱们做长辈的,不能一味拘着孩子,也得松快松快不是?”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我对皇帝太狠,管得太死,不懂“教养”。最后那句“珍禽异兽”,更是暗戳戳地点我之前嫌她养的猫吵闹,被我“失手”打翻茶盏烫死的事。
我放下茶盏,瓷器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柳太妃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柳妹妹,”我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听你这话,是觉得本宫不会教养皇帝?”
“不不不!姐姐误会了!”柳太妃连忙摆手,笑得有点僵,“妹妹只是心疼陛下……”
“心疼?”我打断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人心上,“柳太妃,你心疼皇帝的方式,就是让他听曲看舞?养猫逗狗?”
“这……”柳太妃被我问住了。
“本宫问你,”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她,“若是你亲生儿子,日后要继承这万里江山,你是愿意他从小不辨菽麦,只知声色犬马,做个糊里糊涂、任人拿捏的昏君?还是愿意他吃点苦头,明白民生疾苦,知道祖宗基业得来不易,将来能做个明辨是非、担得起天下的明君?”
柳太妃的脸色变了变,强笑道:“姐姐言重了,陛下天资聪颖……”
“聪颖?”我嗤笑,“聪颖不是靠捧出来的!是摔打出来的!是磨砺出来的!”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柳太妃,你心疼陛下,本宫知道。但你的心疼,是给他裹蜜糖,还是给他喂砒霜,你自己心里清楚!”
“至于那些雅致的乐子,”我扫了一眼她带来的精美茶具,“陛下现在,没那个闲工夫,也没那个必要去‘雅’。他现在的乐子,就是把王太傅交代的功课做好,把地上每一粒米都捡干净!什么时候他能把‘江山社稷’四个字刻在心里,而不是只惦记着水晶肘子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带他去听听曲儿,看看歌舞,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雅’!”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力道不轻。
“妹妹有空琢磨这些‘雅事’,不如多抄几卷《女诫》、《内训》,静静心。省得……心浮气躁,想些不该想的。”
柳太妃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煞白一片。她带来的那套价值不菲的汝窑茶具,也没顾上拿,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她走了,张德全才凑过来,低声道:“娘娘,您这番话……怕是戳到柳太妃的痛处了。她最忌讳别人提她出身……”
“戳就戳了。”我重新躺回软榻,拿起那本闲书,“一个想拿皇帝当枪使的蠢货,不给她点教训,她还以为这后宫还是先帝在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