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我扯了扯嘴角，“张德全，你在这宫里待了多少年？”
“回娘娘，快四十年了。”
“那你见过多少皇子皇孙，因为从小被捧得太高，摔下来的时候，粉身碎骨？”
张德全哑然。
“他不是普通的孩童，他是皇帝。”我的声音很平静，“现在不把他骨头里的骄纵剔干净，将来，就不是饿一顿、跪几个时辰能解决的了。那得用血，用人命去填。”
“慈宁宫的小厨房，晚上备碗烂肉面，软和点，偷偷送过去。”我顿了顿，补充道，“别让他看见是我吩咐的。”
张德全愣了下，随即老脸上露出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嗻！奴才明白！”
那一夜之后，小皇帝萧景桓，肉眼可见地蔫儿了。
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上朝的时候，坐在那张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龙椅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偶尔有大臣奏事，声音大点，他都会下意识地缩缩脖子。下了朝，也不敢再四处瞎跑瞎闹腾，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被他“收拾”得只剩一张硬板床、一套桌椅的御书房里，对着王太傅那张严肃的老脸。
王太傅的腰杆，前所未有的挺拔。教学进度也快了不少。虽然萧景桓还是时不时走神，或者写几个歪字，但至少不敢明着顶撞了。王太傅让他重写，他就瘪着嘴，眼泪汪汪地重写，不敢再摔笔。
后宫里，风声也变了。
原先那些仗着先帝宠爱、或者家世背景，在宫里明里暗里较劲的嫔妃太妃们，一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尤其是住在西六宫最宽敞的玉芙宫的柳太妃。
柳太妃是先帝晚年最宠爱的妃子，长得妖妖娆娆，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原主在时，没少受她的气，两人针尖对麦芒，斗得乌烟瘴气。我穿来后，忙着收拾小皇帝，没空搭理她。她大概以为我怂了，消停了几个月，又开始蹦跶。
这天午后，我歪在慈宁宫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本闲书，琢磨着怎么给小皇帝加点“社会实践课”。张德全轻手轻脚地进来，脸色有点古怪。
“娘娘，柳太妃……递了帖子，想来给您请安。”
“请安？”我挑了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不是最看不上我这作精吗？”柳太妃仗着读过几本书，总爱暗戳戳讽刺原主没文化。
“说是……听闻娘娘前些日子教导陛下，颇为辛劳，特备了上好的明前龙井，来陪娘娘说说话。”张德全斟酌着词句。
“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嗤笑一声，“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不一会儿，环佩叮当，香风袭人。柳太妃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宫装，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脸上堆着亲热得有些假的笑：“姐姐安好！几日不见，姐姐气色愈发好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她目光扫过我榻边小几上摊开的闲书，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坐吧。”我抬了抬眼皮，没起身。
柳太妃也不在意，自顾自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立刻就有宫人捧上她带来的茶具和茶叶，现场烹煮起来。
“姐姐呀，”柳太妃捧着精致的汝窑茶盏，笑容温婉，“妹妹今日来，一是想念姐姐，二来呢，也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是不吐不快。”她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姐姐近来教导陛下，手段是……嗯，是雷厉风行，颇有成效，妹妹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