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进去。
小皇帝正站在凳子上,对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指手画脚。地上又是一片狼藉,白粥泼了一地,碎瓷片混在米汤里。
他看见我,声音戛然而止,站在凳子上,有点下不来台,小脸绷得紧紧的,强撑着那点可怜的自尊。
“水晶肘子?蟹粉狮子头?”我慢慢走过去,盯着他。
他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被我一把拎住胳膊提溜下来。
“母后……”他声音弱了下去。
我没理他,转头问地上跪着的小太监:“陛下晚膳,御膳房备的什么?”
小太监吓得直哆嗦:“回……回太后娘娘,是……是碧粳米粥,配……配御酱园特制的八宝酱瓜……还……还有一碟子香油拌的嫩豆腐……”
我点点头,看向萧景桓:“听见了?碧粳米,御酱园八宝酱瓜,香油嫩豆腐。你管这叫猪食?”
萧景桓被我拎着胳膊,挣脱不开,嘴硬道:“就是没味儿!难吃死了!”
“难吃?”我笑了,松开他,弯腰,从地上那摊还没完全浸透的白粥里,用手指头捻起一小块还算干净的、沾了灰的酱瓜,直接塞进他嘴里!
速度快得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呜……”萧景桓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被那突如其来的咸齁和泥土味儿呛得直想吐。
我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给朕咽下去!好好尝尝!这就是你口中‘猪食’的味道!这就是被你随手砸掉的、多少百姓过年都吃不上一口的‘猪食’!”
“桓儿,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松开他,指着地上的狼藉,“你摔的每一只碗,都是民脂民膏!你糟蹋的每一粒米,都是农人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换来的!你生在锦绣堆里,就真以为这天下的东西,都该顺着你的心意来?”
萧景桓被我吼傻了,嘴里那股怪味还在,眼泪又涌上来,但这次不敢嚎了,只是无声地抽噎,小肩膀一耸一耸。
“嫌没味儿?”我冷笑,“好办。张德全!”
“奴才在!”张德全立刻应声。
“去!把御膳房管事的叫来!传本宫懿旨,自明日起,陛下的膳食,一律按最低等的宫人份例来!糙米饭,盐水煮菜,不见荤腥!什么时候陛下把‘节俭’二字刻在骨头缝里了,什么时候恢复!”我盯着萧景桓瞬间煞白的小脸,“还有,告诉内务府,御书房里所有值钱的摆设,都给我撤了!换最普通的!摔!让他摔个够!摔一件,就从他的月例银子里扣!扣到赔不起,就扣到他成年亲政!”
“至于你,”我最后看向还在抽噎的萧景桓,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现在,立刻,把地上这些‘猪食’,给本宫用手捧起来,收拾干净!一粒米都不准剩!收拾不干净,今晚你就睡在这儿!”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一眼。
身后,死寂片刻后,爆发出小皇帝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他手忙脚乱、带着巨大委屈和恐惧,去捧地上那些混着泥土和碎瓷的粥饭的声音。
张德全跟着我出来,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问:“娘娘……这……是不是太狠了点?陛下还小……”
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宫墙下沉沉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