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一点微光。林砚伸手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积灰的味道,阳光透过天窗斜射进来,照亮了空中浮动的尘埃。角落里放着一个旧收音机,外壳是掉漆的红色,天线歪歪扭扭地指向天花板,刚才的哼唱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走过去,伸手碰了碰收音机的按钮,声音突然停了。就在指尖离开按钮的瞬间,收音机又“滋滋”响了两声,一个模糊的女声飘了出来,还是刚才的调子,只是多了一句歌词:“雨落时,琴声为约……”
这是《雨弦集》扉页上的字!林砚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向阁楼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旧书,最顶层的角落里,裹着一块蓝布,布角垂下来,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她搬来梯子,爬上去,指尖刚碰到蓝布,就感觉到布料下的书脊——是线装书的触感,带着陈旧的纸张特有的粗糙。林砚屏住呼吸,把书抱下来,蓝布滑落的瞬间,扉页上的字迹映入眼帘:“雨落时,琴声为约”,落款是“曼卿,1940年春”。
是《雨弦集》!
她坐在地板上,慢慢翻开书页。纸页是泛黄的宣纸,带着淡淡的墨香,里面是苏曼卿抄录的诗集,字迹清隽,每一页的边角都有细细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翻到第37页时,林砚的手指顿住了——书页边缘有一道整齐的断裂痕迹,像是被人刻意撕开过,缝隙里夹着半张乐谱残片,音符旁用铅笔写着“弦断处,待君和”。
就在这时,窗外的雨又大了,雨点砸在天窗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林砚下意识地拿起乐谱残片,对着天窗的光看了看,残片的边缘很整齐,似乎还有另一半。她想起母亲纸条上的“旧货街37号,老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明天,一定要去找老周。
当晚,林砚在堂屋搭了张行军床。睡前,她把《雨弦集》放在枕头边,指尖反复摩挲着扉页的字迹。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哼唱声,这次更清晰了,像是有人站在床边,轻轻唱着:“雨归处,有琴音……”
她猛地睁开眼,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雨丝打在窗上的声音。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雨弦集》上,扉页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未完成的约定。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烟水渡的老街笼罩在一层薄雾里,青石板路上的水洼倒映着两旁的白墙黑瓦,偶尔有穿蓑衣的老人牵着水牛走过,牛蹄踏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林砚按照母亲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旧货街37号。这是一间低矮的铺面,门板是发黑的杉木,上面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老周旧货”。门口堆着几个旧木箱,里面装满了破损的瓷器和铜器,一只瘸腿的猫趴在箱子上,看到林砚,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有人吗?”林砚敲了敲门板。
里面传来一阵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接着是一个沙哑的男声:“进来吧。”
林砚推开门,屋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樟脑和尘土的味道。柜台后坐着一个跛脚的老头,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左手的食指少了一截,正攥着一把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