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烬捏着药方冲回府。
药煎好时,傅母喝下半碗,额角的汗慢慢收了,乌青的指甲也褪了色。
他站在廊下看雪,手里还攥着那张药方,墨迹未干,有股淡淡的紫苏香。
“公子,”管家缩着脖子过来,“采办处孙管事今早来请罪,说前日井边换陶土的事...他没盯着。”
傅烬猛地转头,雪粒子灌进领口。
孙管事?
他突然想起退婚前夜,有人往他茶里塞了张纸条——“沈小姐咳血,难承主母位”。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刻意模仿。
雪越下越大,沈知意的窗纸上结了冰花。
她把最后一撮药粉收进瓷瓶,听见院外马蹄声渐远。
周嬷嬷凑过来:“小姐,傅家那事...”
“不急。”沈知意摸出母亲留下的药印,在案头按了个月牙印,“有人替我掀开盖子了。”
3
沈知意把药印按进案头时,指腹蹭过木头上一道旧痕——那是她十二岁替母亲研药时,被药杵砸出的。
三日前她让周嬷嬷去城南药铺抓药,特意在柜台前说漏半句:“那本《毒经残卷》藏在破庙梁上,倒省得我天天提心吊胆。”
孙管事的耳朵比野猫还灵。
今夜月黑,破庙漏风的窗棂吱呀响。
沈知意缩在供桌后,听着外头脚步声由远及近。
“就这儿?”粗哑男声撞开庙门。
“沈小姐说梁上藏着书。”孙管事的声音发颤,“您...您可得替我在林公子跟前美言——”
“少废话!”
供桌下的沈知意摸出火折子。
“唰”地一亮,二十几个捕快从梁上、供桌后、神像后窜出来,刀光映得孙管事脸上血色褪尽。
“拿的什么?”带头捕快揪住孙管事衣领。
那老东西哆哆嗦嗦从怀里掏——不是什么毒经,是张泛黄的纸。
傅烬的声音突然从庙外炸响:“慢着。”
玄色大氅裹着冷风卷进来。
傅烬盯着孙管事手里的纸,瞳孔骤缩。
沈知意认得那纸——退婚当日,傅烬当众甩在她脸上的“沈氏疯症诊断书”,墨迹还带着她当时溅上的泪渍。
“这是林公子让我伪造的!”孙管事扑通跪地,“迎亲前夜,林修远塞给我十两金子,说沈小姐的安神茶要换成致幻药酒...我、我就换了!”
“致幻药酒?”傅烬踉跄一步,想起那日她被搀出来时,眼神混沌得像浸在雾里,他却骂她“装疯卖傻”。
“还有井里的毒!”孙管事抖得像筛糠,“林公子说要彻底断了傅家与沈家的情分,让我往井里撒断肠草根粉...沈小姐发现野猫死了,却没说!她明明能揭穿的!”
傅烬的指尖掐进掌心。
原来那日她蹲在井边看猫,不是哭闹,是在查毒;原来她被退婚时说“沈家不欠傅家”,是真的不欠。
他猛地转身往外冲。
沈知意的旧宅门虚掩着。
案头一盏油灯半灭,茶盏里的水早凉透了。
傅烬抓起压在茶盏下的字条,墨迹未干:“有些错,救不得;有些人,回不去。”
风卷着碎雪从窗口灌进来,吹得字条簌簌响。
他这才发现,绣绷上那半件嫁衣不知何时被收走了——那是她熬了三个月,在月光下一针一线绣的并蒂莲。
“公子,”门外来了个老车夫,裹着羊皮袄搓手,“小的刚从城门过来,茶棚老张头说...三日后要有场大雪,怕是要封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