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明玥,是裴翊亲口留下听琴的人。
这场宫闱之争,才刚刚开始。
我回到瑶华殿时,天光已大亮。檐角的雨滴还在往下落,打在青石阶上碎成水花。青霜跟在我身后,脚步比往常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刚把门关上,便压低声音道:“主子,刚才凤仪宫里,丽妃走的时候看了您一眼,那眼神……不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
我没应她,只走到窗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绣的银线梅花,那是昨日入宫时母亲亲手缝的。如今这纹样还新,人却已不在身边。
“她不会罢休。”我淡淡地说,“昨夜陛下留话让我明日再去,她自然不甘心。”
青霜拧了帕子递过来:“可您弹得那样稳,曲子也挑得巧,连皇后都没法挑错处,她能拿您怎么办?”
我接过帕子,没擦脸,只攥在手里。
我知道丽妃不会只靠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收手。她在宫里三年,能稳居宠位,靠的从来不是嘴上功夫。
果然,午后不到,消息就传来了。
一名小太监奉内务府之命送来一对玉镯,说是陛下赏的,特赐沈贵人佩戴。那玉色清透,触手生凉,一看便是上品。青霜喜出望外,连忙捧去妆匣里收好。
可我盯着那托盘看了许久,才发觉不对——托盘边缘有细微划痕,像是被硬物刮过。更奇怪的是,送东西的小太监低头太快,说话也急,连规矩都没行全就匆匆走了。
“去查查这玉是谁经的手。”我对青霜说。
她一愣:“主子是怀疑……?”
“不疑也要防。”我将镯子重新放回锦盒,“先别戴。”
她点头退下。我起身走到院中,梨树的花瓣被雨水打落了一地,踩上去有些湿滑。我绕到西墙根,那里有一口井,平日无人靠近。井沿边,我注意到一小撮泥土颜色与其他地方不同,像是刚翻动过。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表层土。
底下露出一角布料,暗红近黑,像是宫女裙角的颜色。
我立刻缩手,不动声色地站起,转身回屋。
傍晚前,青霜悄悄回来,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脸色未变,心里却沉了下来。
那对玉镯,原是丽妃去年生辰时陛下所赐。今年年初她失宠一次,便称病交还御前,说是“不敢私藏天恩”。如今竟又以我的名义送回来?
这是栽赃的开端。
夜里,我让青霜换了寝衣睡在外间,自己则披衣坐在灯下看书。烛火跳了几次,我都未曾抬头。直到三更过后,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宫巡。
那人停在窗下,似乎在等什么信号。
我缓缓合上书,吹灭蜡烛,躺上床去,闭眼装睡。
片刻后,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进来,不是桂花,也不是兰香,而是一种带着甜腻的熏味。
我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掐进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
那人动作很快,从窗缝塞进一个小布包,落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接着,窗户又被悄然合上,脚步远去。
我没动,等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才起身点亮灯。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针脚细密,颜色鲜亮。翻过来,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