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打在供桌的锡箔上,发出细碎声响。
烛火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影子在墙壁上扭曲舞动,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
他低头。
看见自己西装裤脚,沾了黑狗血。
黏腻,冰冷。
像一条毒蛇,缠上了他的脚踝。
他抬头,看到供桌一角,放着个旧搪瓷杯,绿底白花,杯沿磕掉一块。杯底,刻着三个模糊的数字:7-19。
他心头一跳。 这个数字,像极了他上周在服务器日志里看到的一个错误代码。
第二章 供桌上的血
天没亮。
林小舟在客房醒来。
床垫是硬的,像睡在水泥地上,硌得他腰椎生疼。
窗帘没拉紧,一道灰光切进来,照在行李箱上。
黑狗血干了,结成一片发硬的沥青状物,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和腐臭。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黏腻,像摸到一块陈年的血痂。
他下意识用T恤下摆擦手,布料发出"嘶啦"一声—— 那是上周刚缝上的裂口,现在又崩开了三道线。
他没管。
烟瘾上来了,喉咙发痒。
他摸向口袋——烟盒空了。
滤嘴上还沾着昨天黑狗血的腥味,混着烟草,像某种诅咒的残留。
厨房里,大伯在剁肉。
菜刀砍在砧板上,咚、咚、咚。
节奏冰冷,像在行刑。
砧板裂了缝,渗着陈年肉汁的黑渍,像干涸的血管。
大伯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表带断了,用胶布缠着。
秒针走一步,卡一下。
林小舟盯着那表。
他也有块表,智能的,能测心率、血压、睡眠。
现在躺在包里,没电了。
像他一样,被这个村子抛弃了。
"大伯。"林小舟走进去,声音干涩,"阿嬷的降压药呢?得按时吃。她昨晚血压180,再高会脑溢血。"
大伯头也不抬,刀锋一闪,一块肥肉被劈成两半。
"供完'头香'才能吃。规矩。"
"头香"两个字,他说得极重,像在念咒。
他切肉的节奏没变,但林小舟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是陈年砍伤。
"她中风了!药不能停!你们这是在杀人!"林小舟逼近一步,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白痕。
大伯终于抬头。
眼白发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停了仪式,她魂就散了。"他冷笑,"你懂什么?外头人,只信医院那一套。医院能救她的命,能救她的魂吗?你爷爷当年,就是不信这些,才落得个'失节'的下场,连累你阿嬷守了一辈子寡!"
林小舟心头一震。
爷爷的"失节"。
家族的耻辱。
他想起自己在深圳,为了一个bug熬通宵,最后被老板一句"方案不行"全盘否定。
那种被否定、被羞辱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争辩:"那是迷信!魂?你们拿什么证明魂的存在?"
大伯嗤笑:"你每天对着电脑,那些0和1,你能看见吗?可它们就在那儿。魂也一样。"
他指着林小舟,"你逃了五年,以为自己干净了?可你血管里流的,还是溪厝村的血。逃不掉的。"
林小舟僵住。 他想起自己在深圳的公寓,整洁、冰冷、无神龛。
他信数据,信逻辑,信0和1能解释一切。
可此刻,他发现自己害怕了。
怕的不是鬼神,而是这种无法挣脱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