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林小舟,"你爷爷当年,就是不信命,才落得个'失节'的下场。你最好别重蹈覆辙。"
"失节?"林小舟心头一震。
爷爷的事,家里讳莫如深。
他只知道爷爷参加过抗战,后来早早去世,墓碑上连部队番号都没有。
难道……
没等他追问,大伯转身就走。
"走吧。你阿嬷在等你。记住,进屋前,跨火盆。别把外面的脏东西带进去。"
林小舟站在雨里。
鞋面黏糊糊的。
行李箱像被泼了粪便。
他掏出手机想拍下证据,屏幕一闪——没信号。 连紧急呼叫都打不出。
他咬牙,拖着箱子,踩着泥水往村里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耻辱上。
鞋底的黑血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污迹,像一条通往过去的、无法回头的路。
老厝是座百年灰瓦大宅。
门楣雕花斑驳。
天井里堆满了供品:整只烧猪、熟鸡、大鱼、五谷、酒水……香烛高烧,烟雾缭绕,呛得人喉咙发痒。
空气里混着香火、食物和雨水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老人身上的药味。
厅堂内。
陈阿婆躺在竹床上。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头上缠着白布,脸色蜡黄。
监护仪滴滴作响,心率不齐。
她右手死死攥着一张黄纸符,指节发白。
左手无意识地抠着竹床边缘,指甲缝里全是木屑。
嘴唇干裂,却不停开合:
"灯……不能灭……
他们……回不来……
今年……一定要做完……
赤岭坡……的兄弟……还在等……"
林小舟走近。
"阿嬷。"
她没睁眼。
手劲大得惊人,像要把那张黄符揉进掌心。
他看向监护仪。
血压180/110。
心率130。
随时可能再次中风。
他掏出手机,查"中风患者情绪管理"。
冷光映在脸上。
他想起上周,同事小张加班猝死。
新闻说,他最后一条消息是:"这破项目什么时候完?我想回家。"
林小舟看着祖母枯槁的脸。心中冷笑:
迷信。
愚昧。
害人不浅。
他立誓:
72小时。
用最高效的方式,走完所有流程。
让老人安心住院。
完事。
立刻走人。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用"传统"绑架他的生活。
他转身想查看供桌流程。
一道黑影突然扑来!
是阿福。
疯癫的"半仙"。
头发乱糟糟,像鸟窝。
眼睛一大一小,瞳孔浑浊。
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褂子,脚上是草鞋。
他一把抓住林小舟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眼球猛地翻白,露出大片眼白。
嘶声道:
"你回来了……好……好……
'那个兵'……今晚会来……
它记得……你家的灯……"
他喘着粗气,唾沫喷在林小舟脸上。
"快去……帮你阿嬷……她撑不住了……
他们……太多了……"
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如同耳语:
"但记住……
真正的路……不在厅堂……
在坡上!"
说完,猛地松手。
像被抽走灵魂,踉跄后退,消失在雨幕与黑暗的交界处。
林小舟站在天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