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杀
我叫舒云。
十月一号前一天,我被"杀"了。
不是肉体上的那种死,是职业生涯的死。
邮件进来的时候,我正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对面那三个建筑——同事们管它们叫"开瓶器"、"注射器"、"打蛋器"。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这名字土得掉渣,但又他妈的贴切。
"即刻生效。"
就这四个字。
我盯着屏幕,手指握着鼠标,指关节发白。
停职通知。
冷冰冰的,连个缓冲都不给。
"舒云,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半小时前,陆鸣在我对面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我当时就想笑,这年头骂人还用"瓦特",也就陆鸣这种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能说得出口。
"为了几张破票据,把鼎盛几个亿的单子搞砸,你让公司怎么办?"
怎么办?
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办。
那八千万,来路不明的八千万,报销单上的公司全注册在开曼、维尔京这些鬼地方,发票号码连号跳号,一看就是洗钱用的通道。我要是签了字,等着我的就不是停职,是牢饭。
可这些话,跟陆鸣说不通。
在他眼里,规则是用来变通的,底线是用来突破的。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在华景信托干了十年,从小职员一路爬到项目经理,拿过公司业绩第一,带过最难啃的项目。这间办公室,是整个楼层视野最好的位置,是我用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换来的。
现在,它成了个笑话。
我听得见外面的窃窃私语,像电流一样在格子间里窜。
"真被停职了啊?"
"我去,舒云也太轴了吧。"
"鼎盛资本啊,那可是咱们公司的金主爸爸,她也敢得罪?"
"钱总亲自打电话投诉,点名要她滚蛋,谁扛得住?"
轴。
这个字我听了不下十次了。
在资本的世界里,黑白之间那片灰色地带,宽得能跑马。但我不能接受为了那几捆臭钱,把自己彻底染黑。
我打开电脑,光标在新建邮件的标题栏里一下一下地闪,像在催我快点给这场惨败画个句号。
引咎辞职。
四个字已经打好了,就等我按下发送键。
但我的手停在半空。
我想起书房抽屉里那份文件——那叠我偷偷复印下来的报销单据,每一个可疑的账户编号我都用红笔标注过,每一家空壳公司的注册地我都查过。
那是我的"罪证"。
也可能是我翻盘的唯一筹码。
我深吸了口气,关掉了电脑。
不辞职。
我要等。
2 孤岛
停职通知书我对折了四次,折成一个硬邦邦的小方块,塞进包里。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动作很慢。
那盆绿萝养了三年,叶子翠得发亮。带不走了。工作笔记倒是一本不落,全装进了纸箱。当然,还有那份关于鼎盛项目的全套记录。
尤其是那八千万的报销单,我留了完整的复印件。
我知道我一走,陆鸣肯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推我身上,让我当那只被献祭的替罪羊。我得留一手。
走出陆鸣办公室的时候,整层楼的空气都凝固了。
没人抬头看我,但我感觉得到那些目光——幸灾乐祸的、鄙夷的、怜悯的,像无数根细针从四面八方扎过来。
电梯里,我碰见了财务部的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