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他给了我两个选择。
第一,立刻签份检查,承认自己"沟通方式不当,严重影响客户关系",接受降职降薪,调去后台。
第二,停职反省,主动引咎辞职。
我选了第二条。
那份检查我不能签。一签了就等于承认那笔八千万的脏钱是我沟通不当导致的,而不是我坚持原则的结果。
这盆脏水,我不背。
4 待岗
停职的日子,像被关进了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
外面是喧嚣热闹的国庆长假,里面是我一个人的冷寂。
我被要求在家"待岗",等公司的最终处理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逼我主动递辞职信的"体面"说辞。
这几天,我尝遍了人情冷暖。
工作群、项目群,全被踢出来了。微信里那些曾经"云姐"、"舒云姐"叫得比谁都亲的下属,现在对我的消息,要么红色感叹号,要么已读不回。
最让我心寒的是陆鸣。
停职第二天,他给我发了封邮件。
措辞客气得像陌生人,核心意思就一个:尽快提交辞职报告,公司可以"仁慈地"给你N+1补偿。但前提是,必须签严苛的保密协议,和一份"个人工作重大失误"的声明。
我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陆总,我不会签。"
"我没有工作失误。我拒绝的是违法指令。"
电话那头,陆鸣瞬间撕掉了伪善的面具,声音变得尖利:"舒云,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得罪了鼎盛,在圈子里已经臭了!你以为你还能找到工作吗?拿着钱滚蛋,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公司认为拒绝违法是失误,那我无话可说,"我的声音冷得像冰,"要解雇我,请按正规流程发解雇通知。我们劳动仲裁见。"
"你!"
他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我很清楚,我一旦签了那声明,就等于亲手给自己钉上职业的耻辱柱,彻底成为华景撇清关系的弃子。
我不能坐以待毙。
这几天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对鼎盛资本的背景调查上。虽然没了公司内网权限,但十年的人脉还在。我用公开信息、行业数据库,甚至花钱请了私家侦探,试图拼凑出钱宏宇和鼎盛资本的真实面貌。
我发现,鼎盛最近两年的资产负债表,扩张得异常迅猛。尤其是海外那几笔并购,回报率高得离谱,却又找不到明确的利润来源和实体业务支撑。
典型的"虚胖"。
这完全符合洗钱活动初期"快速催肥"的特征。
我拿出那叠复印件,一遍遍地看。
那八千万的报销款项,最终指向的是几个注册在巴拿马和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离岸账户。
我翻开工作笔记,指尖摩挲着那些我特意抄下来的账户编码。
咨询公司A:塞舌尔注册,提供"地缘政治风险咨询"。
服务机构B:开曼群岛注册,提供"全球品牌声誉管理"。
全是些云山雾罩、无法核实的服务。
教科书式的洗钱通道。
我开始后怕。
如果当时我为了保住工作,为了那点可怜的年终奖,在那文件上签了字......
那现在等我的就不是停职通知,而是和钱宏宇一起喝纪委的茶。
同事们的嘲笑,此刻听起来是那么无知和可悲。他们笑我傻,是因为他们早已将职业道德明码标价,将法律风险视若无睹。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