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0-16 02:04:08

“谁?”王刚猛地回头。雨声里混着草叶摩擦的“沙沙”声,不远不近的,像有人躲在松树后,踩着落叶慢慢挪。他握紧刀,站起身往树后走,脚下的泥“咕叽”作响,在寂静的山里格外清楚。可绕到树后一看,只有被风吹得摇晃的松树,枝桠上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他带来的黑布伞上,惊得他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回到家时,王刚的衣服已经能拧出水来。蓝布包被他攥得变了形,黄纸泡成了纸浆,只有那截红布条被他揣在贴身的口袋里,还带着点体温。他坐在炕沿上,摸出布条,展开来,桃花的针脚被泥水糊住了,可他还是能数出小霞在花瓣上打了七个结——她说,七是巧数,能招来好运气。

小霞是去年秋天没的。村西头的二婶说,看见她往后山走,竹篮里还放着把新镰刀,说是去采蘑菇。后来有人在后山的崖底发现了她,竹篮摔得稀烂,镰刀卡在石缝里。可现在想来,那天早上,小霞特意换了身新做的蓝布褂子,领口还绣着朵小雏菊。她平时采蘑菇总穿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说不怕刮。还有,她把攒了半年的钱塞进他口袋,沉甸甸的,全是毛票和钢镚,她说:“刚子,省着点花,别总买烟抽。”哪有人采蘑菇穿新衣服,还特意交代钱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砸在窗棂上,“啪、啪”响,节奏越来越密,像有人用指甲在木板上刮。王刚突然想起小霞下葬前,她娘家弟弟赵三来过。那小子眼睛红红的,鼻尖挂着泪珠,却总躲着他的目光,说话结结巴巴的,临走时塞给他个牛皮纸信封,说是小霞留的。他当时被 grief 冲昏了头,把信封随手塞进了抽屉,竟忘了拆。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抽屉前,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针线包、半截铅笔、几张电费单,还有那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卷了毛,边缘有圈淡淡的水痕,像被人攥在湿手里过。他用颤抖的手指撕开信封,里面只有张叠成方块的信纸,展开来,是小霞歪歪扭扭的字,笔锋很用力,纸背都透出了印:“刚子,别信他们,我没摔崖。”

王刚的手猛地一抖,信纸飘落在地。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花。窗外的雨还在下,“啪、啪、啪”地打在窗上,突然变得像谁在门外磨牙,咯吱、咯吱的,顺着门缝往里钻。他盯着那扇糊着报纸的木门,仿佛能看见门板后,有双眼睛正往里瞅。

后半夜的雨停得突然,云絮像被谁拨开似的,月亮露了出来,清辉泼在地上,白得像层薄霜。王刚揣着折叠刀往山上走,土路被雨水泡得软乎乎的,脚踩下去能陷进半寸,拔出来时“咕叽”一声,像含着口浓痰。风里裹着湿土和松针的味,刮在脸上凉飕飕的,可他心里的火却烧得厉害——小霞的字条像块烙铁,烫得他坐不住。

快到坟前时,他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是干树枝被踩断的动静。王刚立刻猫腰躲在棵老松树后,借着月光往前瞅——坟头旁立着个黑影,背对着他,手里抡着把铁锨,正往白天那个黑黢黢的洞里刨。铁锨头撞到硬物时,发出“吱呀”的刮擦声,在这静悄悄的山里,比鬼叫还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