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傍晚,林砚正在煮茶,忽听见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他开门一看,阿念正牵着一对中年夫妇的手,怀里抱着已经能跑的阿橘,脸上满是笑意:“先生!我找到爹娘了!他们说船被风浪吹到了别的渡口,多亏了您说的‘陈’字旗船,才送他们回来的!”
那对夫妇连忙道谢,说他们在船上遇到了一位姓陈的老船工,老船工说前几日梦见一位穿青布衫的先生,让他多等一艘遇了难的船,没想到真的遇上了他们。林砚笑着摇摇头,把他们让进屋里,煮了壶新茶。
送走他们后,林砚回到矮柜前,打开木盒。青竹笺静静地躺在里面,笺面的裂痕竟慢慢淡了些,裂痕旁还多了一点浅浅的暖黄,像冬日里的阳光。他忽然明白师父当年的话,青笺映的是“因”,改的不是“果”,而是人心——你帮人多走一步,人心暖一分,青笺上的裂痕,便会淡一分。
后来,南山脚下偶尔会有迷路的人,或是遇到难处的人,顺着竹林找到那间竹屋。只是他们大多见不到林砚,只在屋前的石桌上看见一杯热茶,还有一张小小的青竹笺,笺上写着短短的一句话,或是指个方向,或是说句安慰的话。
有人说,林砚成了南山的“竹神”,也有人说,他早就走了,只留下那本青竹笺。只有屋前的竹林,一年比一年茂盛,春风一吹,竹叶落在溪面上,像无数张小小的青竹笺,载着人心的暖意,慢慢漂向远方。
春去秋来,南山的竹林绿了又黄,竹屋前的石桌换了新的,溪水里的竹叶依旧年复一年漂向远方。林砚的头发已染满霜白,指尖握笔时偶尔会发颤,唯有案头的木盒,依旧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里面的青竹笺,裂痕虽未完全消失,却被那点暖黄晕染得愈发柔和。
这年重阳,山上来了个穿素色长衫的年轻人,背着一个旧布包,站在竹屋前,手里捧着一片干枯的青竹笺——那笺的纹路,和林砚当年送给阿念的一模一样。“林先生,晚辈苏清辞,是阿念姑娘的同乡。”年轻人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阿念姑娘临终前,让我把这个还给您,还说,她这辈子,都记着您当年的恩情。”
林砚接过干枯的青竹笺,指尖触到笺面粗糙的纹理,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天,小姑娘抱着断腿的猫,睫毛上沾着雪粒的模样。他把干枯的笺纸放进木盒,和剩下的青竹笺叠在一起,竟见那干枯的笺纸慢慢舒展,与原笺贴合处,竟渗出一点淡绿,像枯木逢春般,晕开浅浅的生机。
苏清辞坐在石桌旁,说起了阿念的往后:阿念后来跟着爹娘守着渡口,每当有迷路的人、遇困的船,她都会像当年林砚那样,递上一杯热茶,指一个方向,还会把林砚教她的“人心即归途”挂在嘴边。直到去年冬天,渡口涨大水,阿念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童,自己却没上来,临终前还攥着那半张青竹笺,说要还给南山的林先生。
“阿念姑娘说,她没能像您一样,用青竹笺观微辨因,却想学着您,做别人的‘浅滩’。”苏清辞说着,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新做的青竹笺本子,“晚辈也想学着您和阿念姑娘,帮衬身边有难的人,只是不懂命理,想请林先生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