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她声音有点哑。
“嗯,有个文物要赶进度。”我说,把煎蛋盛进盘子,配了片吐司,“吃了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我偷瞄她一眼,发现她的指甲油掉了半边,是那种低饱和的藕粉色,她以前总说这颜色像旧画框的包浆。
我没提陈序,没提合同,也没问“你们到底到哪一步了”。
那些话咽下去了,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喉咙发紧,但我忍住了。
她松了口气。
很轻的一声,几乎听不见。
但她肩膀确实往下落了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我低头喝粥,心跳却越来越快。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
她也在等我揭穿。
整整三天,她活得像在悬崖边上走,每一步都踩着风声。
而现在,我沉默了,她反而……安心了?
我筷子顿了顿。
窗外阳光斜进来,照在她垂下的睫毛上,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张脸还是我熟悉的样子,可我已经看不懂她了。
我忽然想知道,如果我不撕开这一切,这婚姻还能撑多久?
又能烂成什么样?
3 沉默的刀锋
我照常去上班,像往常一样穿过博物馆幽深的走廊。
青铜器在玻璃柜里沉默,壁画上的飞天凝固在千年前的风里。
我的手很稳,修复刀片刮过铜锈的声响清晰得刺耳。
同事说:“苏工,你今天心真静。”我没应,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抽痛。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她爱吃的青菜和鲈鱼。
她在厨房做饭时从不放音乐,现在也一样。
水龙头滴着水,一声,一声,像在数秒。
我站在客厅,看她背影,那件藕粉色的毛衣还是去年我送的,袖口起了球,她一直没舍得换。
“要不出去走走?”我听见自己说,“听说艺术中心新开了个展。”
她转过身,眼里有惊疑,像在确认这话是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你……想去?”
“嗯。”我点头,“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她松了口气,嘴角勉强扬了扬,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可我知道,她这口气不是因为我想通了,而是因为她终于不用再演了。
我不再叫她“晚晚”。
我不再碰她的手。
我甚至不再看她的眼睛。
我们坐在沙发两端,看一档关于敦煌修复的纪录片,画面里我在工作,镜头扫过我的侧脸,冷静得像块石头。
她偷偷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
家里安静得可怕。猫跳上沙发,我都觉得心惊。
直到那个深夜,我起夜,看见阳台有光。
她蹲在栏杆边,手里夹着烟,火光一明一灭,映着她眼角的湿痕。
她从不抽烟。
我站在门后,没出声。
我想让她痛,痛到也尝尝我每天咽下去的那些沉默有多烫、多冷。
我想让她知道,有些伤害比争吵更狠,比离婚更慢。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话:“你比死了还难沟通。”
我站在黑暗里,没动。
可心里竟浮起一丝扭曲的胜利感。
你看,我也能伤到你了。
一个月后,她递了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