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那天,我穿了借来的西装。
领带是二手市场买的,一股霉味,像从死人柜子里翻出来的。衬衣袖口磨得发毛,扣子少一颗,我用订书钉别住。皮鞋是假的,鞋尖翘起来,走两步就吱呀响,像在哭。
我站在恒正律所楼下,抬头看那栋玻璃幕墙的大楼。阳光照在上面,白得刺眼,像手术室的灯。
我知道,他们不会要我。
简历?没有。学历?高中辍学。背景?一个送外卖的,三年前还因为“闹事”被派出所记过。只要HR把我的名字输进系统,屏幕上立刻就会跳出“周志明案关联人”——我妈的名字,会像瘟疫一样传染我。
可我不怕。
因为我早就不信“公平”这两个字了。我信的是——漏洞。
我走进城中村网吧,花了三个月,用送外卖时偷拍的几十万张法律文书照片,喂给一个自己写的OCR程序。那些传票、判决书、律师函,全是我蹲在客户门口,趁他们不注意时用手机扫的。我记下了每一个小区的法律纠纷类型,谁被开发商骗了,谁被公司辞退,谁的工伤没人赔。
我把这些数据拼成一张“法律服务盲区热力图”,红的、黄的、紫的,全是穷人喊不出声的地方。
我还伪造了一份《城市底层法律意识缺失实录》调研报告。署名“赵志远”,公益法律志愿者。附上一张PS过的讲座照片:我站在城中村空地上,对着十几个“听众”演讲,其实那群人是路过的老头老太太,根本不知道我在拍什么。
签到表也是假的。我写了三十个名字,全是农民工、保洁、外卖员。每一个,都像我妈一样,被这个世界吞进去,连个响儿都没有。
面试官姓陈,女的,四十多岁,穿香奈儿套装,香水味隔着三米都能呛死人。她翻我简历,眉头越皱越紧。
“赵先生,你……没有法学学位?”
“没有。”我说,“但我听过三千小时法律音频,刷完三十七本真题集,错题本有八斤重。”
她冷笑:“你以为法律是听出来的?”
我没争,只打开U盘,把报告投到屏幕上。
“您看这张图。”我指着云顶华府,“高端小区,法律纠纷最少。因为他们的事,都在饭局上解决了。而这里——”我移到城中村,“每天都有人被骗、被辞、被拖着不赔钱。他们不是不懂法,是没人听他们说话。”
她眼神闪了一下。
我知道,她在想“社会责任”“品牌形象”“公益项目”——这些词能上新闻,能拉客户。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讲个故事吧。”我低头,声音压下去,像从地缝里挤出来。
“有个聋哑老人,被拆迁队骗签了合同。他儿子在工地摔断腿,等着钱做手术。老人跪在政府门口三天,没人理。最后,他把自己绑在推土机上,才换来一张受理单。”
我停顿,抬头看她。
“那个老人……是我妈。”
我眼眶红了,不是装的。每一滴泪,都是真的。我妈死前,也这么跪过。
陈律师的手抖了一下。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