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C省大学城,空气里飘着桂花与咖啡混合的香气。贺宥推开“时光驿站”咖啡馆的玻璃门,风铃清脆作响。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笔电准备导师布置的文献综述。
“您好,需要点什么?”一个清澈的女声响起。
贺宥抬头,随即怔住。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白色衬衫配黑色围裙,简单的侍应生打扮,却有一张他刻在记忆深处的脸。
“林荔?”他几乎不敢相信。
女孩手中的点单本“啪”地掉在地上。那双他曾形容为“盛着整个星空”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惊愕与慌乱。
“贺...宥?”
十年了。贺宥在心里默数,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整整十年。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又同时沉默。
林荔先回过神,捡起点单本,职业性地微笑:“好久不见。要喝点什么吗?”
“美式,谢谢。”贺宥回答,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林荔点点头,匆匆转身。贺宥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
十二岁的林荔是学校里出名的小太阳,伶牙俐齿,头脑灵光,像她的名字一样伶俐。而贺宥则是她从小到大的跟班,比她大两岁,却总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贺宥贺宥,帮我拿一下风筝卡树上了!”
“贺宥,这道数学题怎么做呀?”
“贺宥,放学后老地方见,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他们所说的“老地方”,是学校后墙边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垂地,形成一道天然帘幕。那里藏着他们无数个放学后的秘密。
林荔家变故发生的前一天,她还在榕树下信誓旦旦地对贺宥说:“明天我给你带我妈做的荔枝糖,可好吃了!然后我要告诉你一个超级大秘密!”
贺宥等了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林荔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上学,老师只说林荔转学了。他跑到她家,只见门窗紧闭,人去楼空。那个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一夜之间寂静如死。
十四岁的少年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失去。
——
“您的咖啡。”林荔将杯子轻轻放在贺宥面前,打断了他的回忆。
“你现在在这里工作?”贺宥问。
林荔点头:“兼职。我在C师大读教育系。”
“为什么不去A市?你小时候不是说想去A市吗?”
林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C师大师范生免学费,还有补助。而且...这里离我家近。”
“你家...现在在C省?”
“嗯,我爸妈在城东开了一家小超市,我周末回去帮忙。”林荔语气平静,但贺宥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那天你为什么没来?”贺宥终于问出了憋了十年的问题。
林荔的手指微微颤抖:“对不起,那天...家里出了急事,我们连夜搬走了。”
“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吗?”贺宥轻声问。
风铃再次响起,有新客人进来。林荔如释重负:“我得去忙了,你慢用。”
贺宥看着她穿梭在咖啡馆里的身影,发现她比小时候清瘦了许多,眉眼间少了从前的张扬,多了几分沉静。她依然伶俐——动作麻利,应对得体,但那种伶俐不再是无忧无虑的,而是带着生活磨砺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