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蹲在角落，用我的身份证和人脸照片撸网贷。手机对准遗像，AI识别通过，“滴”一声，十二万到账。他咧嘴笑，牙齿反光：“人死债烂，平台都找不到鬼要钱。”我默默截图，顺手把录屏存进加密相册——顾晏说，这些将来算“诈骗未遂”的bonus证据。
李凤负责哭场。她哭得很讲效率：直播镜头一转过来，就扑到骨灰盒上干嚎：“我的闺女啊——你咋连个房子都没留下啊——”镜头一离开，立刻起身补口红，问杜娜：“刚才那句有没有热搜潜质？”杜娜比了个OK，反手把话题标签改成#最惨扶弟魔灵堂翻车#。
中午十一点，殡仪馆套餐送盒饭，两荤两素，紫菜蛋花汤漂着几只苍蝇。许志扒了两口，嫌淡，跑去找工作人员要辣椒酱。工作人员说：“死者家属优待，加五块。”他当场甩脸：“死人面子值几个钱？”最后没买，把汤倒进垃圾桶，苍蝇“嗡”地起飞，像给灵堂放了一群烟花。
我切换镜头，看停尸间走廊。老丁推着“我”的遗体去火化，经过三号厅门口，杜娜正好喊：“家人们，最后一波抽奖，送小姑子同款口红——她躺在那里也要美美的哟！”老丁脚下一顿，差点笑场。我捂住耳机，听他在对讲里吐槽：“再美就糊了，180度高温，口红得改耐高温硅脂。”
十二点整，火化炉预热完成。许志抱着骨灰盒排队，前面是另一位老太太，用的是黄花梨雕花款，标价三千八。李凤斜眼瞅人家，撇嘴：“死都死了，还装什么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老太太家属听见。对方回头瞪她，她立刻把直播镜头转过去：“家人们，看见没，铺张浪费不可取，我们许家提倡简约环保～”弹幕一片【节俭楷模】【学到了，以后用快递盒】。
我盯着屏幕，忽然心跳失速——许志把骨灰盒塞进炉子之前，顺手把我那部旧手机也扔了进去。那是证据，里面有半张没掰碎的SIM卡。我“噌”地坐直，后脑勺磕到通风管，“咚”一声闷响。老丁在耳机里问：“咋了？”我咬牙：“Plan B启动，你去把卡捡出来，我加五千。”老丁回了个“收到”，推着空车往炉口走，假装掉手套，弯腰，探身——
屏幕里，杜娜突然把镜头对准火化炉：“来，家人们，给主播小姑子最后一波666，火焰代表爱～”火光轰地腾起，老丁的手套也烧着了，他顺势把半张SIM卡踢进灰槽，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我长舒一口气，瘫回地板，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
十三点二十分，仪式结束。许志抱着新鲜出炉的“我”，盒子烫手，他左右倒换，像捧刚出炉的红薯。李凤在一旁算账：“直播打赏六万二，扣除平台分成，净落四万八；网贷十二万，到手十万八；丧葬费收礼金三万七，合计十八万三，够给豪豪交三年国际学校了。”她越说越兴奋，尾音飘成唱戏。杜娜把直播关掉前，最后冲骨灰盒飞吻：“小姑子，谢谢你用生命给我们上热搜，下辈子别投胎做姐姐啦，mua～”
屏幕黑掉，弹幕却在我脑子里继续刷屏：【谢谢姐姐，看爽了】【剧本杀天花板】【姐姐一路走好，下辈子独美】。我摘下耳机，听见自己心跳在空旷的停尸间里回声放大，像有人在空楼里鼓掌。我捂住脸，肩膀抖个不停，笑声从指缝漏出来，越笑越大，越笑越哑，最后变成一声长长的嗝，像把二十九年的委屈都打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