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0-14 00:50:07

“老李头喝符水死,是不是她动的手脚?”

“城里丫头,懂个屁柳树湾规矩……”

我低头,一片片捡玻璃,血滴在阿司匹林片上,红得刺目。

捡完最后一片,我缓缓站起,盯住村长:

“娃,活了。”

“命,比风水贵。”

他冷笑抡起扫帚:“贵?贵你祖宗!我儿子瘫了半年——就是你挡的阳气!”

木棍砸肩,骨裂般剧痛!

我晃了晃,没倒。

神婆拍手尖叫:“打得好!烧纸人!送瘟神!”

——门外,火把已点燃。

黄纸扎的小人,正在我卫生所门前,烧成灰蝶纷飞

2

天刚麻麻亮,我拖着药箱回卫生所,肩头青紫肿成馒头,头发结着冰碴。

毛巾刚拧到一半,门板“砰”地炸开——柳建国带四个壮汉堵在门口,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唐晚,滚蛋!族老发话了——你这医生,留不得!”

我拧干毛巾,水滴在脚边积成一滩暗红。

“理由?”

他掰手指,像在菜市称肉:“克夫克子!挡阳气!害瘫子!乱风水!——四宗罪,够送你进乱葬岗!”

药箱带子在我指节勒出深痕。

“柳强……真瘫了?”

他眼神一飘,暴跳如雷:“放屁!医院诊断书——脊椎断裂!”甩来的纸张皱如腌菜叶,印章糊得像血痂。

我没接。纸轻飘飘落地,被穿堂风卷到神龛下——那里供着三尊泥菩萨,金漆剥落,眼珠黑洞洞瞪着我。

“我不走。”

他鼻尖几乎戳进我眼眶:“不走?那我们帮你‘走’!”

挥手刹那,四条壮汉如饿狼扑入药柜。

碘酒瓶砸碎,玻璃渣溅上《本草纲目》残页;

青霉素粉剂泼地,雪白药末混进泥污;

纱布卷被撕成条,缠上神婆的铜铃铛。

“这些药——”柳建国踩住我父亲手写的《诊疗录》,高喊,“分给信神的孝子贤孙!谁家老人喝符水不哭闹,谁先领!”

人群疯涌。

马寡妇抢到止痛片塞进裤腰,咧嘴笑出豁牙:“俺家死老头咳血半年,这下能闭眼了!”

赵家媳妇攥着退烧栓往怀里揣,撞翻黄连饮子瓷罐——苦味漫开,盖不住符水的腥。

我缩在墙角,指甲抠进砖缝。

看着他们抢。

药片在指缝间漏如沙,药瓶在争抢中裂成渣。

人潮退去,柳建国踹翻最后一架药屉,临走啐在我鞋尖:“明儿祠堂开香审你——记得带纸钱,给自己烧!”

门摔上,落锁声像铡刀闭合。

屋内死寂。碎玻璃铺满地面,月光踩上去,像踩着一地星骸。

我跪下,指尖在药渣里摸索——拾起半支未碎的催产素,拧开橡胶塞,苦涩药味刺入鼻腔。

活着,真他妈苦。

转身,从床底拖出父亲的旧药箱。

牛皮蒙面皲裂如老人脸,铜扣锈蚀成青黑色。我摩挲箱角——那里有道指甲盖大的划痕,是十二岁我发高烧,父亲半夜翻山采药被荆棘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