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腔调很怪，平仄顿挫，跟电视里演古装剧的似的，但又比那自然得多。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李白？真的假的？
“你是……鬼？”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听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很响亮，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鬼？”他笑够了，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孺子无知，倒也有趣。我若为鬼，这天上地下，何处不是鬼蜮？”
他说着，伸手朝我的电脑屏幕指了指。
“倒是你这字里行间，鬼气森森，全是些魑魅魍魉，不见半点人气。”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承认我的小说写得不怎么样，但被人当面这么说，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尤其这人还是李白——虽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定了定神，决定搞清楚状况。我指了指桌上的手机，壮着胆子问：“你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一个破铁盒子里，居然能藏着一道神魂印记。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摇了摇头，然后像没骨头似的，飘到我的床上坐下。
他往上一坐，床板连动都没动一下。他整个人还是半透明的，透过他的身体，我能看到后面墙上贴着的海报。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气氛有点尴尬。
他好像对我的出租屋很感兴趣，东看看，西看看。
“你这居所，怎地比我的流放之地还要逼仄？”他指了指那扇小窗户，“开窗不见山，推门不临水，住在此处，岂不憋闷至死？”
我苦笑了一下：“没钱，只能住这种地方。”
他听了，眉毛一挑：“没钱？我看你这屋里，倒是有些‘值钱’的东西。”
说着，他飘到了书桌前，从那堆废稿纸里，拈起了一张。那是一张我之前打印出来的合同，被编辑拒了，我就随手扔在了那里。
他对着光，眯着眼看了半天，似乎在辨认上面的简体字。
“哦……原来是卖字的。字写得如此不堪，也难怪你穷困潦”——他那个“倒”字还没说出口，忽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合同的一个条款上，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版权’？”他念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这是何物？为何你的字卖与他人，连署名的权力也一并卖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现代社会的版权制度。
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手一松，那张纸飘飘悠悠地落回了纸堆里。
“以文换钱，本也无妨。但卖字连魂都一起卖了，这与那街边的娼妓，又有何异？”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我的心上。
5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满脸通红，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你懂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卖字，我吃什么？喝什么？你以为现在还是你们那个年代，随便写两句诗就有人捧着金子来换？我不签这种合同，连发表的机会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