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接过奖状。
看都没看。
随手扔在桌角的垃圾桶边。
“老陈。”
他靠在椅背上。
手指敲着桌面。
“别拿老黄历说事。
现在讲的是规定。
再说了。”
他顿了顿。
眼神里带着嘲讽。
“当年让你帮我侄子调去货运组。
你不是挺硬气?
说什么按规章来。
现在怎么不硬气了?”
父亲的脸。
一下红到脖子根。
嘴唇动了动。
想说什么。
又没说出来。
双手攥得紧紧的。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低下头。
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王主任。以前是我不懂事。
您大人有大量。
别跟我一般见识。
孩子……孩子真的想进铁路……”
“行了。”
王主任挥挥手。
像赶苍蝇。
“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走吧。
我等会儿还要开职工会。”
他看了眼手表。
眼神里全是催促。
父亲还想说什么。
王主任已经拿起了电话。
对着话筒说:“小张。
把下季度的职工福利茶送进来。”
根本没再看父亲一眼。
父亲站在原地。
像被钉住了。
办公室里的空调风。
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看了眼桌角的红塔山。
又看了眼垃圾桶边的奖状。
慢慢转过身。
脚步重得像灌了铅。
走到门口时。
听见王主任跟电话里说:“下岗的还想来走后门。
真是不自量力。”
门“咔嗒”一声关上。
把父亲的骄傲。
全关在了里面。
他靠在走廊的墙上。
滑坐在地上。
双手抱着头。
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跑过去扶他。
摸到他的手。
凉得像冰。
也湿得像刚洗过。
是汗。
也是泪。
走廊里走过两个穿制服的职工。
手里拎着刚领的福利茶。
看见父亲。
他们停下脚步。
嘀咕了两句。
“这不是老陈吗?
怎么坐这儿了?”
“还能干嘛?
求人的呗。
谁让他当年不懂得变通。”
声音不大。
却像针一样。
扎在父亲心上。
他把头埋得更低。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4 闭塞
母亲晕倒那天。
纺织厂汽笛刺得人耳膜疼。
我正听老师讲插秧。
女工冲进来喊:“你妈晕了!”
笔掉在地上。
我拔腿就跑。
纺织厂门口。
母亲躺在担架上。
脸白得像纸。
父亲光着一只脚冲来。
手抖着摸她的脸。
“玉兰!醒醒!”
送进铁路医院。
缴费单数字扎眼。
父亲瞥见墙上的牌:“医护子弟减免50%”。
他手僵了。
嘴唇动了动。
没出声。
护士催缴费。
“先交钱再治病。”
语气冷得像铁轨冰。
晚上。
我抱复习资料去废品站。
老板翻着书嗤笑:“农中娃读这有啥用?”
称完说:“十块。”
我攥着沾油的钱。
没反驳。
回医院。
父亲蹲在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