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里捏着欠条。

见我来。

赶紧塞兜里。

我递过十块。

他手颤了。

深夜宿舍电话响。

是苗苗。

那边缝纫机“咔咔”响。

“我在读夜校……”

有人喊她干活。

电话“咔嗒”断了。

我握着听筒。

眼泪砸在桌上。

窗外火车鸣笛。

长音拖得像没说完的话。

第二天。

父亲去扛钢筋。

晚上回来。

肩膀肿得像馒头。

我揉他背。

摸到巡道时的旧伤。

他“嘶”了声。

笑说:“没事。”

母亲在病房。

总盯窗外铁路。

“以前你爸开火车。

我煮好粥等他。”

语气里全是失落。

铁路子弟校车开过。

蓝白校服晃眼。

母亲叹:“你爸没下岗。

你也能去那儿读。”

我看着车走远。

心里堵得慌。

夜里翻出苗苗给的《飘》。

看清那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攥着书。

看远处信号灯。

红了又绿。

没个准头。

父亲回来。

递我几块钱。

“给你妈买苹果。”

他手上全是裂口。

沾着水泥。

像铁轨锈。

医院很静。

只有火车轰隆声。

我躺着。

想母亲的病。

想父亲的肩。

想苗苗的电话。

眼泪湿了枕巾。

也湿了那点快灭的希望。

5 缓行器

我扛着铁钩回村时。

天已经黑透了。

刚推开门。

就听见“咳——咳——”的声。

“爸?”

我放下铁钩。

往灶台跑。

看见父亲蹲在地上。

双手攥着床沿。

脸憋得通红。

“您又咳了?”

我递过痰盂。

他接过去。

咳了半天。

才咳出一口。

里面飘着血丝。

“没事。”

他喘着气。

用袖子擦嘴。

“老毛病了。

过会儿就好。”

“还没事?”

我指着他枕头下的药盒。

“这盒止咳片都空了!

您是不是疼了半宿?”

他眼神躲了躲。

往灶膛里添了块煤。

“小毛病。

不用管。

你明天还得去货运处呢。”

我蹲下来。

摸他的后背。

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明天我请假。

送您去医院。”

“别去!”

他猛地抬头。

声音都变了调。

“去了也白花钱。

我这身子骨。

扛扛就过去了。”

“钱的事您别管!”

我攥着他的手。

他的手凉得像冰。

“您当年守道口抗洪水。

现在咋就不能为自己想想?”

他没说话。

只是看着窗台的紫云英。

叶子蔫得卷了边。

“那花……还没活?”

他转移话题。

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快了。”

我顺着他的话。

“等您好了。

咱们一起给它换土。”

他扯了扯嘴角。

没应声。

又开始咳嗽。

这次咳得更厉害。

身子都蜷成了一团。

“爸!”

我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