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爸没下岗。
我是不是也能在那里面。
笑着跑。
“爸。”
我走过去。
他赶紧把馒头塞进兜里。
手背蹭了蹭嘴。
“再等会儿。”
他盯着信号灯。
“调车组说不定要临时工。”
信号灯又变了。
红→黄→绿。
“咔嗒”“咔嗒”的切换声。
在空道口里飘着。
我看着那变幻的灯光。
突然觉得。
那红灯像铁路子弟学校的门。
而我。
永远站在绿灯照不到的地方。
一列货运车开过来。
车厢上“铁路局直属”的字。
被绿灯照得发亮。
父亲突然站起来。
往前凑了两步。
手抬到半空。
想跟列车员打招呼。
可火车“嗖”地过去。
带起的风。
把他的工装吹得往后飘。
也吹灭了信号灯的绿。
我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
又想起铁路子弟学校的学生。
他们不用等临时工的活。
不用怕下一顿没饭吃。
他们的未来。
像信号灯的绿灯一样。
亮堂得很。
他蹲回地上。
掏出馒头。
又咬了一口。
这次没掉渣。
因为他嚼得慢。
眼睛还盯着信号灯。
红灯亮起来时。
我看见他眼角的纹。
被红光填得满满当当。
我突然不敢再想铁路子弟学校的事。
怕一想。
眼泪就掉下来。
“薇薇。”
苗苗从后面跑过来。
手里攥着张叠得方方的纸。
是她粘好的《飘》里的句子。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塞给我时。
道口的信号灯正好变绿。
绿光落在纸上。
把字照得清清楚楚。
我把纸叠好。
放进校服兜里。
心里却偷偷盼着。
明天的绿灯。
能照到我这儿来。
能让我也闻闻。
铁路子弟学校教室里。
暖气的味道。
信号灯又开始闪黄。
“咔嗒”“咔嗒”。
像在数我们剩下的日子。
风裹着铁轨的锈味吹过来。
我攥紧兜里的纸。
也攥紧了那点。
不敢说出口的。
对亮堂日子的盼头。
3 联控
初三毕业那天。
天没亮就阴着。
风裹着铁轨的潮气。
往骨头缝里钻。
父亲凌晨三点就起了。
在灶台边支起熨衣板。
把那件蓝工装铺上去。
上面有块补丁。
是去年巡道时被铁丝勾破的。
他拿着烧热的烙铁。
一点点熨。
烙铁烫得他手指缩了缩。
也没停下。
“得穿体面点。”
他跟自己说。
声音轻得像叹气。
接着他翻出木箱子。
从最底下摸出个红布包。
里面是枚黄铜徽章。
“铁路安全生产标兵”几个字。
被磨得有些模糊。
他蘸着唾沫。
用布擦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徽章映出人影。
才别在工装领口。
又退两步看了看。
觉得位置偏了。
又摘下来重别。
床底下的纸包。
是他前天跟隔壁李叔借了五十块买的红塔山。
烟盒被他压在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