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是我爸没下岗。

我是不是也能在那里面。

笑着跑。

“爸。”

我走过去。

他赶紧把馒头塞进兜里。

手背蹭了蹭嘴。

“再等会儿。”

他盯着信号灯。

“调车组说不定要临时工。”

信号灯又变了。

红→黄→绿。

“咔嗒”“咔嗒”的切换声。

在空道口里飘着。

我看着那变幻的灯光。

突然觉得。

那红灯像铁路子弟学校的门。

而我。

永远站在绿灯照不到的地方。

一列货运车开过来。

车厢上“铁路局直属”的字。

被绿灯照得发亮。

父亲突然站起来。

往前凑了两步。

手抬到半空。

想跟列车员打招呼。

可火车“嗖”地过去。

带起的风。

把他的工装吹得往后飘。

也吹灭了信号灯的绿。

我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

又想起铁路子弟学校的学生。

他们不用等临时工的活。

不用怕下一顿没饭吃。

他们的未来。

像信号灯的绿灯一样。

亮堂得很。

他蹲回地上。

掏出馒头。

又咬了一口。

这次没掉渣。

因为他嚼得慢。

眼睛还盯着信号灯。

红灯亮起来时。

我看见他眼角的纹。

被红光填得满满当当。

我突然不敢再想铁路子弟学校的事。

怕一想。

眼泪就掉下来。

“薇薇。”

苗苗从后面跑过来。

手里攥着张叠得方方的纸。

是她粘好的《飘》里的句子。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塞给我时。

道口的信号灯正好变绿。

绿光落在纸上。

把字照得清清楚楚。

我把纸叠好。

放进校服兜里。

心里却偷偷盼着。

明天的绿灯。

能照到我这儿来。

能让我也闻闻。

铁路子弟学校教室里。

暖气的味道。

信号灯又开始闪黄。

“咔嗒”“咔嗒”。

像在数我们剩下的日子。

风裹着铁轨的锈味吹过来。

我攥紧兜里的纸。

也攥紧了那点。

不敢说出口的。

对亮堂日子的盼头。

3 联控

初三毕业那天。

天没亮就阴着。

风裹着铁轨的潮气。

往骨头缝里钻。

父亲凌晨三点就起了。

在灶台边支起熨衣板。

把那件蓝工装铺上去。

上面有块补丁。

是去年巡道时被铁丝勾破的。

他拿着烧热的烙铁。

一点点熨。

烙铁烫得他手指缩了缩。

也没停下。

“得穿体面点。”

他跟自己说。

声音轻得像叹气。

接着他翻出木箱子。

从最底下摸出个红布包。

里面是枚黄铜徽章。

“铁路安全生产标兵”几个字。

被磨得有些模糊。

他蘸着唾沫。

用布擦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徽章映出人影。

才别在工装领口。

又退两步看了看。

觉得位置偏了。

又摘下来重别。

床底下的纸包。

是他前天跟隔壁李叔借了五十块买的红塔山。

烟盒被他压在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