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乎。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屏障似乎将她与周遭的一切隔离开。
她坐到电脑前,开机。隔壁桌的王姐按捺不住好奇和习惯,凑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指派:”苏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哎呀,身体要紧啊……对了,那份下午要交给王总的市场分析报告,第二部分的数据我还没整理完,你一会儿帮我……”
“报告是你自己的工作。”苏夕夕打断她,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手指已经开始在键盘上敲击,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我很忙,没空。”
王姐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讪讪地缩了回去,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低声嘟囔了一句:”吃枪药了今天……”
就在这时,部门总监王明强腆着油腻的啤酒肚,从他那间独立的玻璃办公室里踱步出来,习惯性地用挑剔的目光环视一圈,如同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然后目光精准地、习惯性地锁定在苏夕夕身上。他对早上的小插曲略有耳闻,但根本不信,只觉得是女人家的情绪波动。
“苏夕夕!”他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长久以来养成的优越感,”愣着干什么!去把我车里的那盒金骏眉拿来,再去泡壶热茶!要快,水温把握好点!磨蹭什么!”他双手背在身后,骄傲得像是第一天登基的四大爷,就等着苏夕夕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小跑着去执行他的命令。
全办公室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过来。有同情,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有习惯性的漠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苏夕夕终于停下了敲键盘的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第一次,没有任何闪躲、畏惧和讨好地,直视着这个把她当丫鬟奴才使唤了整整十年的上司。
她的眼神平静得近乎空洞,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令人莫名心悸的疏离和冷漠,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上司,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障碍物。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空气凝固得快要爆炸。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他们听到苏夕夕用清晰而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嗓音,吐出了那句石破天惊、足以颠覆她十年形象的话——
“让开。”
“你挡我Wi-Fi信号了。”
……
死寂。
绝对的死寂。仿佛空气被瞬间抽干,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明强脸上的横肉彻底僵住了,一双小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大脑似乎完全无法处理刚刚接收到的、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信息。他甚至真的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这间宽敞的开放式办公室,Wi-Fi路由器在屋顶角落,他站的地方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挡住信号?!
这分明是毫不掩饰、甚至懒得找一个像样借口的……赤裸裸的拒绝和公然的羞辱!
“你……你你说什么?!”王明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油红变为酱紫,最后涨成了猪肝色,手指颤抖地指着苏夕夕,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苏夕夕!你再说一遍!反了天了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周围的同事全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电脑屏幕里,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疯狂扫视这场突如其来的、百年难遇的风暴中心。有人震惊得合不拢嘴,有人暗中使劲掐自己大腿怀疑在做梦,有人低下头掩饰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更多的是极度的难以置信——这个十年如一日逆来顺受的苏夕夕,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终于被逼疯了?她难道不知道王明强睚眦必报的性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