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嫉妒他,我甚至恨他。我恨他夺走了父母所有的爱,恨他让我所有努力都变得像个笑话,恨他用他那该死的“完美”,衬托出我的“一无是处”。
可我从没想过他会死。
一个姓陈的老警察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爸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你是死者的弟弟,林默?”
我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我们需要确认一些情况。”
我跟着陈警官,穿过那道黄色的警戒线,走进了那部我只在林晖朋友圈里见过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电梯。
林晖的公寓在顶层,一个视野开阔的大平层。装修是极简的北欧风,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像个精致的样板间。
除了客厅中央,那盆倾倒的炭火。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呛人的味道。警察们正在勘查现场,拍照,取证。法医已经离开了,地上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白线轮廓。
那个轮廓,曾经是我的哥哥。
“死者林晖,男,32岁,市一院心外科副主任医师。”陈警官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初步判断是烧炭自杀,一氧化碳中毒死亡。门窗从内部反锁,没有搏斗痕迹,也没有发现第二人的指纹。现场找到一份遗书,内容主要是工作压力大,对未来感到悲观。”
他顿了顿,递给我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打印纸。
“这是遗书的复印件,你看一下。”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的字是电脑打印的,冰冷,没有一丝情感。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不必为我悲伤,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常年的高压工作,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对不起,爸,妈,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就这样吧。”
落款是林晖的电子签名。
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悲观?希望?林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词。他是我们家永远的“希望”,是我们院里所有长辈口中的“未来之光”。他怎么会悲观?
“你哥哥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陈警官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和他并不亲近,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半年前的家庭聚会上。他还是老样子,温文尔雅,众星捧月。他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林默,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份正经工作,别让爸妈操心了。”
那份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关心”,让我那天晚上多喝了两杯。
“他有跟你提过工作上的压力吗?”
“没有。”我诚实地回答。在我们家人眼里,林晖是无所不能的,他能解决一切问题,压力这种东西,只会存在于我这种“失败者”身上。
陈警官似乎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节哀顺变。如果后续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再联系你。”
我被“请”出了公寓。门在我身后关上,将我和那个曾经属于我哥的世界,彻底隔开。
我爸妈已经被送回了家。我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花坛边,看着警车闪烁的灯光,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一幕幕和林晖有关的画面。
他永远考第一,我永远在中游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