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陈旧转向目光始终盯着养老院大门的老雷,“你盯紧那个张护工。我总觉得她太‘完美’了,不像个普通护工。摸清她的活动规律,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交给我。”老雷啐了一口,眼神锐利得像鹰,“娘的,我倒要看看她是哪路神仙。”
“那我,”陈旧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那栋灰白色的建筑,“我再想办法试试。排长他……总会有清醒的片刻,哪怕只有几秒钟。”
行动计划定下,三人立刻散开,像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老赵去了市图书馆和地方志办公室,动用他几乎遗忘的老关系网;老雷则像一尊雕塑,在养老院对面街角的报亭旁找了个位置,一蹲就是半天,用那双曾经负责狙击的眼睛,记录着张护工的每一次进出,每一个接触的人。
陈旧则采取了更迂回的方式。他不再试图正门进入,而是绕着养老院走了几圈,观察地形。他发现后院有一个小花园,天气好的时候,护工会推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出来晒太阳。这是一个机会。
第二天下午,阳光不错。陈旧像个普通的访客,悄悄溜进了小花园。他的心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潜入者。目光快速扫过,他很快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裹着厚毯子,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身影——正是老排长李雄。
周围没有那个张护工,只有几个忙碌的普通护工照看着多位老人。机会千载难逢!
陈旧快步走过去,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蹲在老排长的轮椅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熟悉:“排长?老李?是我,陈旧,‘分析师’啊!你还记得吗?”
老排长毫无反应,目光依旧涣散,嘴角挂着一点口涎。
陈旧的心往下沉,但他不甘心。他想起过去紧急情况下用的另一种接触方式——肢体语言加代号确认。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老排长那只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用力捏了捏,那是当年表示“安全”和“自己人”的暗号动作,同时压低声音,急切地说:“老李!‘风筝’!‘风筝’怎么样了?‘回家’的路线是什么?!”
那一刻,奇迹似乎发生了。
老排长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浑浊的眼球转动了一下,竟然真的落在了陈旧的脸上。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陈旧激动得浑身颤抖,希望之火瞬间点燃!他加大力度握着老排长的手:“对!是我!想起来了吗?‘分析师’!我们需要你的指令!”
然而,老排长聚焦的目光里,没有认出,没有欣喜,没有信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孩童般的恐惧和厌恶。他猛地用力,一把甩开陈旧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同时身体惊恐地向后缩去,喉咙里发出含糊而尖利的叫声:“坏人!走开!你是坏人!要害我……走开!”
一瞬间,万籁俱寂。陈旧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悲恸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坏人……他拼了命想来拯救的人,视他为坏人……疾病的残酷,莫过于此。它不仅偷走了记忆,更扭曲了情感,将最亲密的战友变成了彼此恐惧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