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昏教室的秘密
六月的县城总被梧桐叶裹着暖融融的风，连空气里都飘着中考前特有的紧张气息。
路辞坐在初二（三）班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笔，目光却没落在摊开的数学试卷上——窗外的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像极了五岁前家里水晶吊灯折射的光，可一想到推开家门可能撞见的场景，她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五点半的放学铃声响了很久，教学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值日生拖动桌椅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又渐渐消失。
路辞没动，她把耳机塞进耳朵，却没按播放键，只是想借这一点“隔绝”，多躲一会儿。
客厅里永远散不去的酒气，父亲摔酒瓶时的闷响，母亲带着哭腔的“你能不能别喝了”，这些声音像藤蔓一样缠着她，让她宁愿待在满是粉笔灰的教室里，哪怕只是发呆。
“咚”的一声，最后一排传来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路辞吓了一跳，偏过头才发现，那里还趴着个人。
男生把蓝白校服外套罩在头上，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胳膊压着本数学课本，书页被风吹得轻轻晃。
是江枫，隔壁（二）班的男生，路辞早有耳闻——不是因为成绩，而是他总被老师揪着在走廊罚站，有时是上课睡觉，有时是跟别的男生在操场“约架”，上周还有同学说在巷口小卖部看见他跟老板讨价还价买烟。
天一点点暗下来，教室的光线越来越暗，路辞看着男生一动不动的背影，犹豫了三分钟，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她站在课桌旁，手指攥着衣角，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那个……放学了，保安要锁门了。”
江枫猛地抬起头，校服外套滑到肩膀上，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红。
他盯着路辞看了两秒，眼神从迷茫变清明，然后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哦，谢了。”
路辞没敢多看，转身要走，却看见地上滚着一支黑色水笔——是江枫掉的。
她弯腰捡起来，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男生的手心带着点薄汗，温度比她高。
“你的笔。”她飞快地收回手，声音更低了。
“谢了啊。”江枫接过笔，这次语气认真了点。
他把课本胡乱塞进书包，拉链没拉好就甩到肩上，然后看了眼路辞的书包，又看了看窗外：“你怎么还不走？等家长来接？”
“不是。”路辞攥紧书包带，没说“不想回家”，只是含糊地应了句，“还有题没写完。”
江枫“哦”了一声，没多问，只是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一起走？待会儿保安真锁门，你一个女生不好说。”
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安静的教学楼里格外清晰。
路辞走在靠墙的一侧，眼睛盯着地面，江枫走在外面，脚步放得很慢，似乎在配合她的速度。
走到楼梯口时，江枫突然说：“我叫江枫，（二）班的。”
路辞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路辞，（三）班的。”
“路辞。”江枫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嘴角弯了弯，露出两颗小虎牙，“挺好听的。”
那天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教学楼门口的梧桐树下。
